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祁越逗他:“您没看出来吗?刚才那车队说了假话。”
“车轮上干干净净只有泥水迹,他要是说假话走烂路,泥能糊住车轮走不动。”宋汛有些得色出来:“长辈能是白当的吗?我眼睛比你尖。”
祁越、石劲行礼告辞,两个人冲入雨帘中,宋汛招呼着幼弟宋瀚、堂侄宋河宋沉,还有祁家的祁波祁涛,走上另一条道路,雨也洗亮这周围环境,能看到宋汛眉头微锁眼神犀利,半点也不敢马虎。
相比之下,宋瀚几个人坐在车里嘻嘻哈哈,享受着长大前最后一回稚气。
又走几天雨停下来,岔路口上,宋汛从车后解下马匹,送走祁波祁涛,又是一通叮咛,接下来,换上小袄的天气,看到路旁界碑,上面写着“三道口子”,宋汛的眼泪奔流而下,哽咽着道:“瀚哥,你的治下到了。”
劳累往全身袭来,宋汛也坐到车里去,一会儿给宋瀚理理衣领,一会儿给他拽拽衣角,直到宋瀚发脾气:“坐车怎么可能衣着整齐,等到衙门我下车前换上官袍比这气派,理什么理?”
宋汛回他一笑,又往外面看个不停:“瀚哥,你的治下田地倒也不错,”
“你治下也有几个山头,”
“瀚哥,刚才经过几个穷人,这天气还穿单薄衣裳,这以后是你的事情,你要好好对他们。”
宋瀚双眼看车顶,把个耳朵丢给他,其实心里揣着满满的感动,也因为有感动,怕自己一张嘴流下泪水,愈发的不看宋汛,拿个眼睛拼命的盯着车顶子。
到了衙门报出身份,衙役们迎接进去,宋汛把经过的酒楼记在心里,拿钱让跟的人购买酒菜,请衙门里的人吃了一餐,再就要热水,亲眼看着宋瀚进浴桶,他急急的又进入另一个,洗出来,从包袱里取出一套新衣裳,对着镜子还重新梳了头,红着眼圈带着宋瀚直奔公堂。
没有人打官司,公堂上只有兄弟两个,宋汛按下宋瀚:“你坐这里。”
自己退步到公案的前面,痴痴的看着宋瀚后方悬挂的“明镜高悬”,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口称:“长兄宋汛见过宋家门里大老爷。”
宋瀚翻白眼儿:“大哥这种说法闻所未闻,你也曾读书几载。”
宋汛不理他,叩了三个头,眼泪愈发的止不住,站起来拿个帕子不住的擦着,哭哭泣泣的道:“宋家第一个大老爷,祖宗知道我这样行礼,他也一定赞成,你不信?只看咱们顺风顺水的来到这里,就能看出来,难道你不是读书人,不懂祖宗在上?”
宋瀚有气无力不知回什么才好,宋汛又道:“何况我是代爹行礼,”宋瀚很想跳起来,可是在这句话里奄奄一息,他濒死的神气看着长兄。
好在宋汛下面的话回到正常:“爹说,你到了公堂上,记得代爹拜几拜,拜的不是瀚哥,我的儿子,爹让你拜的是公堂下的土地,公堂上的清正廉明,让他们有灵显灵有圣显圣,保佑瀚哥当个好官儿。”
撇撇嘴:“你以为给你行礼呢?我拜的是你这身朝廷给的官袍,拜的是朝廷给你的官职,拜的是这公堂的威严。”
宋瀚的精气神重新回来,嬉皮笑脸道:“早说嘛,把我吓的魂都走了,这会子刚找回来。”
宋汛让他严肃些,再端详端详,面上流露出实在欢喜,就是眼睛不急气,泪珠断线般滚滚。
宋汛没有多呆,第二天就送宋河宋沉上任,本地乡绅闻讯而来,本想请请宋老爷的长兄,宋汛一早离开,在官道上,宋汛向宋河宋沉道:“我爹让我不吃请不收礼,幸好我躲开了,否则回家没法见爹。你们也不许吃请收礼,想想京里的云世子,人家是天一般的权势,人家招待咱们一百来人住着,又是吃又是喝又是炭火,人家收礼吗?人家吃请吗?人家何等的谦逊为人,要学他的谦逊。”
宋河宋沉点头称是。
宋汛不辞辛苦把侄子们也送到任上,把最后一辆车丢下来,以后他们倘若回家也能用上,他和镖师们骑马另选捷径直奔运河。
大运河通到览原城,祁越没坐船的原因是没有人送,而他往西北一定要带上马匹,能载马的大船不易碰见。
新集在南北居中的位置上,离运河百里左右,宋瀚、宋河宋沉、祁波祁涛的官职均在与新集和运河相反的方向,往西再往南,他们没办法坐船。
宋汛现在返家就不走原路,镖师们带着他在马上,把他送上船,宋汛还打算往路上熟悉的集市上转转,而他一个人坐船也省几个钱,镖师们单独骑马返回也比他快,路上的盘缠钱也能为雇主省下来,这来回路上的吃喝是雇主的。
再有,没有骑马赶路过的人,经不住日夜奔驰的苦。
贺宁、绿竹在京里的店铺,那本金也压在宋汛心头,贺峰回来他还在路上,他还不知道绿竹分摊的本金为两万七千五百两,别说两万,七千两宋家也没有,送完宋瀚卦任,又给他留下一部分钱,现在拿出五百两现银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