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轮婆媳矛盾在冯氏冯清姑侄之间出现,就像当年的冯氏和婆婆,冯氏和南阳老侯夫人的矛盾源自于冯氏定亲前后就开始,而冯清又何尝不是。
冯氏一开始为娘家更多的帮衬自己,要定哥哥女儿,可是很快就发现栾英能带给贵生更好亲事,又反反复复。
贵生和冯清私定情意,一多半儿有冯氏助长,可是这私情揭开以后,亲戚间指责的话出来,冯氏又责怪冯氏不自重,不知检点。
冯清如愿以偿的得到贵生表哥,得到侯夫人诰封,但却是家里人眼前格格不入的人。
栾英对她相敬如宾,有时候如冰,唐宝儿是郡主,妯娌间地位高下分出,婆婆是姑母可不喜欢她,祖母婆婆心里只有栾英,在这样的情况下,冯清不可能让冯氏带着儿子过府奉承,这又成为她们婆媳新的矛盾。
马哨的出息,让冯氏眼热不已,她恨铁不成钢的埋怨贵生:“看看,你弟弟这里就是有运道,让永哥过来沾些又能如何。耀哥都能背读书,永哥还不肯送学里,你们这是耽误我孙子。”
马哨是西北出生,外祖父面前长大,但是栾家自败落后再起来的一切,都可以归到栾英身上。
而马为夫妻跟着栾英住,马哨回来认祖宗,还算是承恩侯府的人。
冯氏很生气:“你们夫妻是想气死我。”
厅上宴席还没摆好,马哨和栾耀他们摇头晃脑又在比试。
你说你要中状元?
来来来,在这里的都比你马表兄年纪小,但都在习武也读书。
乔飞儿凶巴巴:“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马哨:“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马为再次泪落,硬是听出来马哨张口就背的诗,应该是孙子马文教出来。
马文在书信里也多次表达祖父母年迈,他有思乡意,岳父母不拦着,妻子也愿意跟随回京,可,“恕孙儿不能回,孙在边城苦守一日,祖父母在京里可安居一日,全国最大的侯府承恩侯府,岂是仅凭亲戚情意就可安居么?孙儿在边城效力,为祖父母谋一席养老之地。”
信尾的安慰与其给祖父母,不如说给马文自己听:“哨哥又长一岁,等他能独自上路,就打发回京认祖宗”。
哨哥真的来了,一个小子一匹马一杆枪,就这么上了路,据他说路上遇到强盗和贼,统统打跑。
衙门近的,还领过两回赏钱,衙门远的地方,不耐烦押着强盗走路,就地打折胳臂打折腿,让他以后不敢再作乱。
马家的门庭就此转过来了,马为也这样看。
儿子马得昌犯下的罪孽,搭进去祖孙三代人,马为丢官,马文如果没有南阳老侯父子心疼他,栾英不会拉扯他,马得昌身死异乡。
马文如今守着岳家在边城,继续为父亲罪孽赎罪。
到马哨这里,终于转过来了。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马文心声一听便知。
栾耀挤眉弄眼:“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傅芷斯斯文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乔飞儿拔声:“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马哨:“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他拍拍胸膛,笑得谦虚,表示龙城飞将比划的是自己。M..coM
乔飞儿捧腹大乐状:“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小手点自己鼻尖。
不就是拿古诗吹牛么,谁不会呢?
看谁的牛皮又大又不会破,哦,都还年纪小,不入世事里,没有破的可能。
冯氏一面张罗摆酒菜,一面狠狠瞪儿子,看看这里俨然全是小秀才,本朝没有小秀才这一说,但他们长大后不论男女都能中秀才。
马哨就这样安心住下,一心一意的等着宝儿婶娘为他接花家小妹妹来同住,“顺便的”刻苦习武和读书。
否则他能怎样呢?
他比试没赢乔家妹妹,吹牛没吹过栾家叔父,居然承恩侯叔父真的是个状元。
马哨老实。
暗暗打算也中个状元,就可以继续在京里吹大牛。
......
听完冯氏的话,冯清觉得天旋地转:“母亲,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冯氏沉下脸:“我是与你商议吗?我这是吩咐你。”
她冷淡的捧起茶碗:“永哥和耀哥同一年生,耀哥会打几套拳,会背书,永哥还在玩耍,你莫非要断掉贵生这一房前程?我万万不能答应。就这么说定,我备下一份儿好礼,请祁氏往她娘家学里寻个女学生,贵生也是祁氏儿子,她必然体会到我心情,若这女学生能生儿子,也和祁氏一样是平妻,大家平起平坐又有何不可?”
冯清颓废回房,冯氏命丫头抱起礼物,真的来和燕燕说话。
燕燕大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贵生和清姐好好的一对夫妻,膝下又有永哥,纳什么平妻,纳什么妾!”
燕燕虽相不中冯清闺中的那一套做派,却喜欢看到小夫妻亲亲热热的,房里再无他人,就像秀姐夫妻,也是房里没有他人,看着就养眼睛。
贵生也算她的儿子,当婆婆的怎么能随意羞辱儿媳?
冯氏恳求:“你就帮帮贵生吧,他也是养你老侍奉你的孩子啊,哨哥回来,耀哥又耀眼了,永哥一面也不肯出来,我这心灰到角落里,贵生这一房以后可怎么办啊。”
燕燕瞠目结舌,竟然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指责冯氏的话也被堵回去。
冯氏走后,燕燕急忙忙让人喊绿竹,往元秀面前聚会。
绿竹没有大惊小怪,淡定的道:“她啊,早就想说这话了吧。看着英哥的能耐,不眼热才是怪事。贵生和英哥又偏偏是兄弟,在亲戚眼里没来由的比高低。”
元秀道:“这辈子冯氏生的别想比我英哥高了,冯氏这是想从孙子们这里开始比?这倒不会,宝儿是郡主,冯清哪里比得?”
一家子兄弟两个,一个战功赫赫,枪林箭雨里冲杀,另一个浑浑噩噩度日,官职由弟弟冲杀而来,这高下不用再分,并且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看来甚是怪异。
“怎么一个爹跑出天上地下的两个儿子出来?”
“你外地来的不知道,弟弟养在公主膝前,护国公教导长大,哥哥是自家里长大。”
“哦哦,这也不对,能送弟弟到贵人面前养着,为什么丢下哥哥?”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哎,算了吧,你能明白就明白,不明白也不耽误你过日子。”
文状元武探花的栾英和平凡普通人的贵生,他们之间的差距已是天壑一般。
元秀乐于见到这种差距,或者说她想要的就是这种差距。
冯氏怎么能和燕燕相比呢?
当年逞意气摆骄傲的她,有的不过是无端骄傲而已,燕燕忍辱出嫁才是有能耐的那个。
燕燕不会仗元秀权势在冯氏面前逞威风,没完没了的报复她,元秀自重身份,向人发难也会产生给她颜面的错觉,更不会有和冯氏一般见识的场面,避免给冯氏颜面,像是重视冯氏。
元秀默默做的就是让栾英和自己儿子相亲相敬,栾英顺利养在婆婆面前,和云龙同样得到公公教导,想当然的就是个出息人材儿。
秀姐不敢自认自己是个人材儿,虽然自牡丹出嫁后,皇亲长辈里还是有人津津乐道她当年骂提亲的人。
她的婆婆却是乾坤女豪杰,巾帼中挑大梁的女英雄。
栾英和贵生的差距,是元秀自认为满意的一点功劳。
面对冯氏的“无礼请求”,元秀和绿竹均道:“也不是不能答应下来。”
燕燕坚持道:“不成!我当年受过的苦,不能再害另一个女孩儿受一遍。”
元秀绿竹又笑:“那你要把贵生房里孙子接到膝前教导才行。我们相信你这个当年新集学里才女,你教的出来一个秀才。”
燕燕为难:“说实在的,我不拦着永哥过来,可是永哥娘拦着。”
“这就是冯氏另寻儿媳,想再生一个孙子的原因。她以为从新集学里寻一个,会和你这个婆婆亲近许多。”
元秀绿竹又齐声点评。
燕燕苦恼:“真是的,这事情怎么变成这模样儿?有时候我看到飞儿他们过来玩耍,帮宝儿给大象喂果子,我也想说接永哥过来玩耍,可贵生终究不是我生的。”
元秀绿竹笑嘻嘻:“主意我们帮忙出了的,答不答应,在乎你自己啊。”
......
栾景按日子回南阳侯府这边来住,他和冯氏早就不同房间,正房一明两暗,一个住东边一个住西边,正正经经的是过日子陪说话的夫妻。
贵生揭帘进来,面容难看之极:“父亲,母亲让我纳妾,生下儿子就是平妻,和清姐平起平坐。。”
栾景听完不动声色:“我同意。”
“父亲!”
贵生跺脚:“当年,你既认识祁氏母亲,何不和母亲退亲!害得祁氏母亲痛苦,我母亲也痛苦。这事情我不做!”
栾景斜一眼他:“当年,你母亲早早收下你曾祖母遗物,只等着嫁给我就做侯夫人,我若与她退亲,她肯吗?”
冷淡再道:“清姐已足够享福,你母亲可没有做过侯夫人,你弟弟战功显赫,她已做好几年侯夫人,你夫妻教不好永哥,还有何颜面说嘴?”
贵生灰着面庞半天,扭头就走。
冯清正在房里哭,贵生走进来,对她点一点头:“我想好了,我把永哥送给祁氏母亲教导。”
冯清大惊:“永哥不会习惯,”
贵生搂住她:“我不想纳妾,也不想有平妻。清姐,我这半生一事无成,只有你是我少年时就相中的,不曾错付过。把永哥送过去吧,我不能失去你。”
.......
燕燕看着贵生抱着栾永过来,早有准备的她让丫头摆出点心果子,她不喜欢冯清,也不能羞辱她,留下栾永能让冯氏安心,那就这样也罢。
栾永还不习惯到陌生地方,睁大眼睛左看右看,不肯让贵生走。
后院里传出欢呼声:“开啊,快开屏啊,哨哥你再加把劲儿,把枪舞的再好看些,”
栾永小耳朵伸长过去,燕燕见势笑道:“来,咱们也去看孔雀,还有大象给你爬,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都有,都会和你一起玩耍。”
栾永就乖乖跟过去,他穿着一身崭新花衣裳,孔雀见到后,唰的一下子开屏,绚丽光华的羽毛展开来,马哨这种不爱花鸟的也欢呼起来:“好啊,开屏了的。”
傅芷乔飞儿等笑道:“你叫永哥,孔雀为你开屏了呢,不是小安功劳。”
柏小安死挣到底:“是我的花帕子让它开屏,是我的花帕子。”
栾永活泼起来,也嚷道:“是我,是我。”
燕燕放下心,转回房对贵生道:“你回去吧,哥哥弟弟姐姐妹妹都喜欢永哥,以后一处读书一处习武,你和清姐可不许说起早睡晚的心疼。”
贵生跪下来深深的拜:“多谢母亲。”
他回房告诉妻子:“成了的,永哥不知道玩的多开心。如果你想她,就给祁氏母亲多多请安。一时的痛苦是有的,就像祁氏母亲初嫁时,也必然心中不快。可是她过的越来越好,这长久的痛苦只有我母亲。母亲劝我纳妾,也是这痛苦一直折磨着她。”
冯清点头应是。
她也内心承认读书如果有天分的话,应在栾英那个府第。
......
栾英晚上回来见到侄子,也是毫不奇怪。
他是天差地别的兄弟中之一,他在奇怪贵生没出息时,也分析过自身原因。
那时候,不忿他养在公主房里的人太多太多,乔庆柏署尚敬都有过,栾英着急慌忙的同他们比读书比习武,贺杰云龙着急慌忙的帮忙吵架再比读书比习武,童年日子就这样过来,不是和乔庆打架,就是和其它人争吵。
就像此时,柏小安不忿孔雀为栾永开屏,正在嚷嚷:“你怎么还不会背,这么简单的诗,锄禾日当午,下句是什么?”
栾永回他大鬼脸儿:“我就会背了,很快就会背。”
柏小安笑道:“我还会写字呢,我在这里吃过晚饭回家去,我就写字,你成吗?”
栾永瞪圆眼睛,他还没有进学,什么是写字?
傅芷提点他:“就说你也写。”
“对对,我也写字去。”栾永忙道。
柏小安道:“明天比试?”
“明天比试!”栾永严肃回答。
栾英见到这一幕,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