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坐坐!”金明微和许器都笑了,默契的决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三人落座,说了些客套话,就转入正题,金明微取出一张纸笺,交给许器:“这是路行善买卖良民的名单。”
许器接过来细看,眉头渐渐蹙起,表情从怀疑,到震惊,再到悲痛,他浑身颤抖起来:“路行善这个畜生,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可是大人,上面给路行善定的罪名,是构陷百姓,违逆民心,并不是贩卖良民。”金明微幽幽道,“这已经不是避重就轻了,而是上面要他死,但是故意的,不能让他以真正的罪名去死。”
许器苦涩的摇摇头:“官场水深,金姑娘不必多问,怕让你知道原因了,让你对这世道失望。”
“只要还有大人这种官在,哪怕一人,这世道就不算太坏。”金明微轻道,“不让他以真正的罪名去死,是因为他贩卖良民,教唆良民偷盗或行乞而得来的赃款,估计都流入了更上层官员的钱囊吧?这群拿了他好处的官员,十人,几十人?民女不敢妄猜,但必然是涉及数量众多,才让上面决定以大局为重,见好就收。”
许器面露诧异,看金明微的目光,多了某种真诚又复杂的敬佩:“不错。金姑娘身为百姓,却能如斯懂官场,本官佩服,竟不知于你是福是祸了。”
“但金姑娘就算明白,也不要到处声张,今日你与我说过这番话,就当最后一次,从此烂在肚子里。”许器又神情凝重的嘱咐,“毕竟你面对的不是一个官,而是几十个,或是整个官场,金姑娘到底是庶民,上面要一个百姓的命,手段多得是,我也不一定能保得过来你。”
金明微点点头,她也没想过去逞这个英雄,虽然某个瞬间,她脑海里一划而过某张讨厌的脸:路进。
那群拿了好处的官员,必然是做贼心虚的,路行善已经死了,他们会放过路进么?
金明微下意识的蹦出了答案,但她不想瞎操心,她又不是菩萨,她自己都没操心过来,她都能想到这点,路行善也必然想得到,给自己儿子留了后路,也未为不可能。
“对了,许大人,路行善已经被判了罪,何日会被处斩?”金明微再问。
许器摆了摆手:“接下来要抄家,要上报,反正还有一整套流程走。不是说今天判了罪,明天就会死的。但已经板上钉钉了,早点晚点无差。”
金明微了然,这倒不算意外,她还惦记着自己的四十三刀,手痒着哩。
“今日金姑娘造访,就是为了给我这张名单么?”许器目光投到手中的名单上,转了话题。
“实不相瞒,当初我得到名单后,曾托我父亲去联系了名单上的人家,看有谁愿意出来作证,指认路行善的作孽,不过,除了一个人,其他人都不愿意站出来。”金明微娓娓道来,“但也在我意料之中。如今逢凶化吉,这名单,我觉得只有交到大人手中,才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
深吸一口气,金明微加重语调,一字一顿:“上面让路行善以其他的罪行死去,不代表,上面就能抹去他罪行的真相,他就能被历史忘记。我不会忘,大人不会忘,那四十三个孩子,四十三个家庭,都不会忘。”
许器把名单收好,正色起身,向金明微长揖:“本官,必不负重托。”
……
送走金明微和东临,许器在原地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事,包括选择,未来,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