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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

42.

白钧言生病第一天, 就觉得自己是做坏事的报应来了。

他沉默了好久,声音闷闷的:“你干嘛换个号码又打给我。”

李赫不得要领,问:“为什么生病了?”

“生病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他怀疑就是因为分手, 这几天良心不安,根本睡不好觉,白天又忙,人休息不好, 抵抗力下降, 当然容易生病了。

虽然他念书的时候也忙碌, 但几乎不会生病,所以, 肯定是情绪病。

他越想越气:“都怪你……”

听见电话里像是抱怨和撒娇的声音,李赫甚至有种错觉, 其实他们没有分开,只是这一周两人都忙, 所以没有见上面, 也没有通过话。

情侣吵架,互相不理人, 互相拉黑,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李赫心里燃起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吗……”

其实可能有他的原因, 但更多的是自己身上的原因, 白钧言说:“你真是肯尼迪坐敞篷, 脑洞大开,关你什么事。”

李赫噢了一声:“不是因为我, 那还怪我啊?”

白钧言不言。

李赫顿了顿, 然后问:“自己在家吗, 有没有人照顾你。”

白钧言孤零零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擦鼻涕:“有啊。”

李赫拆穿他:“有人照顾你,你还点外卖吗。”

白钧言很懊恼:“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做饭好吃的!”

李赫心底叹了一下。

他不喜欢叹气,长大后也不再是爱哭鬼,但这几天难过的次数,已经密集到听见“白”字,看见“白色”,都会像潮水一样涌上再退去。

他带着两杯饮料站在凤凰木下:“…那要我过来给你做饭吗?”

“不用了……”白钧言生病了没什么食欲,但一下想到了李赫做的奶油蘑菇烩面,松叶蟹烩饭……一瞬食欲似乎又起来了。

“噢,”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李赫问他,“点了什么外卖。”

“粥,”白钧言下意识地回答了,然后很懊恼,堵着鼻子说,“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你不想听见我的声音对吗。”

“是……”恰好这时,外卖的电话来了,白钧言划过去接通,李赫那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以为他直接挂断了。

上一秒说不想听见自己的声音,下一秒就挂了。

李赫再次播过去,想提醒他去医院,被告知对方正在通话中。

又拉黑自己了?

自己的好不被重视,被忽略,甚至是厌恶的程度。让他真切的意识到,结束了。

是真的结束了。

起伏的落差感极强。

盛夏的光透过树叶间隙落下来,李赫被强光照射得忍不住闭了闭眼,他强压下了心底的情绪,帮白钧言点了个外卖,备注让外卖小哥帮自己确认一下,白钧言现在的情况,备注字数有限,他在最后几个字写:

【给白:去医院,别任性】

随即李赫进了展馆。

保安知道他是跟霍女士一起来的,带他进去后,将近两个小时的鉴定到达了尾声。

所有人都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坐着,气氛里有种剑拔弩张的压抑,宋馆长坐立不安,他虽然一直听鉴定师在说这里没问题,那里也没问题,气味带着尘土的年代感,颜料鉴定也是1920年以前的,可以确认是莫奈晚年的作品,可宋馆长就是没由来的不安。

涉及到重大财产,霍敏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他掏出手巾擦汗。

然后他看见鉴定家突然抬头,用单反相机在画面一

角拍了照。

宋馆长心提起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鉴定家:“是,不知道算不算问题。”

随后,大家的手机上就收到了刚拍的照片。

霍敏看了看照片,问:“有什么问题吗?”

“这一部分,出现了两个字母,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字母出现。”

“什么字母,”宋馆长问,“在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很隐蔽,在这里,这一片睡莲下面右侧,”他用红外线在画上指了一下,然后放大刚拍的图片:“是这儿,看见了吗?”

宋馆长看见了,念出来:“L……X?”

很像LX的两个字母。

闻言,霍敏和李赫的表情同时变了。

宋馆长:“这……涉及什么问题么?会不会只是笔触,或者是莫奈认识的某个人名的缩写,或是什么标记……”

这幅画在霍家人手里收藏了几十年了,从上个世纪末,就在霍静崇的手里,原来是什么样,宋馆长也不知道,是否有这两个字母,他也不清楚,所以他只是正常地发出自己的疑问。

鉴定家也说:“看起来这幅画没有什么问题。”

但霍敏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因为这个LX,对别人来说,或许只是笔触,对他们认识李煊的而言,就知道是谁的笔法。

李煊的署名习惯就是这两个字母,L尾巴有些上翘,像C,X则是干净利落的两笔笔锋。

李赫抓住了她的肩膀:“妈。”

他想起来,自己还小的时候,李煊就能复刻那些名画了,肉眼看起来几乎一样,但李赫毕竟不算懂行,他不知道李煊的临摹画技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可在这一秒钟,他忽然感觉到了。

是想要在完美无瑕的杰作上署名的画技。

霍敏深吸口气,询问宋馆长:“我想确认一下监控,行么。”

“啊?”宋馆长迟疑,“可以是可以,但是究竟是什么问题?”

“只是想到了一个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麻烦你了。”

霍敏又不是警察办案,所以只是问美术馆拷走了从画被运进馆内那一天,到今天,一共十天左右的监控信息,交给认识的人看。

晚上,李赫要跟父亲还有霍敏吃晚饭,他查看了外卖员给自己的留言:“你朋友病情有点糟糕,我转告让他去医院看病,他说好的。”

李赫不算熟练地操作平台界面,给了几百块的打赏小费。

——但愿白钧言真的会去。

他没有别的途径去了解他的情况了,而且,今晚他也走不开,无法去亲眼确认。

霍敏吃了很少的食物,喝了汤,就抬头问李辉:“你知道李煊现在在做什么吗。”

“……什么?”太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李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神带着恍惚和诧异。

“你不知道吗?”霍敏失去胃口地放下了勺子,表情很淡漠,“他在伪造艺术品,在犯罪。”

李辉的第一反正不是否认,竟然是转头对李赫说:“你先回家去,我跟你妈有事要讲。”

李赫看了眼父亲的表情,是罕见的凝重。

难道父亲本来就知道这件事?

霍敏也说:“阿赫,先回家去吧,让司机送你。”

接下来要说的事,不应该让儿子听见。

他们吃饭的餐厅是酒店的三楼,一家黑珍珠,这家酒店霍家有参股,虽然股份没在她手里,而是在兄长的手里,霍敏现在就住楼上,她和李辉进了房间,也没有给他倒水,第一句话是:“你儿子偷了我的画。”

她说:“你可能要问我,是哪个儿子?”

李辉脸色难看。

“看来你知道了,”霍敏落座后,叫他,“坐吧,需要我叫来律师跟你说清楚情况吗?”

“你先说,为什么说他偷画。”

“我借给江南美术馆展出的那一幅莫奈睡莲,你应该知道,一米六几长,我父亲的收藏之一,画上出现了不该有的署名,我手里还有李煊以前的画作,署名习惯一模一样。”她把鉴定资料丢在了矮茶桌上。

李辉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

“就凭这个吗,你说他偷你东西,那也是你的儿子!”

“是谁的儿子,你心里不清楚吗。”她语气固然平和,但夹杂着冷漠的嘲讽,“是你李辉的亲儿子,不是我的。”

李辉没有反驳。

他追求霍敏,和霍敏结婚前,有个恋爱长跑了五年的女友,女友怀孕时,他遇见了霍敏。

女友快生产时,他在做别人的新郎,在毛里求斯举办了婚礼。

女友生下小孩,得知自己竟跟人结婚,要抱着小孩找上门时,李辉找人把她带走了,将她反锁在房间里,把小孩也带走了。

那个小孩就是现在的李煊。

他的事业因为这次婚姻蒸蒸日上,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小孩就毁掉。

现在看来,霍敏应该查到了当年的事,虽然他隐藏得很好,有钱有势后,把所有证据都消灭了,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李辉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就算签名相似,也不能说明什么。”

“你再往后翻,”霍敏抱着胳膊,语气并不咄咄逼人。

李辉看了她一眼,翻开资料后面几页,是美术馆的监控资料,五月十七日,李煊开车来到江南美术馆,带走了一幅尺寸很大的画作,这幅画被裹好放在车顶。他的脸被清晰的拍了下来,就是李煊没错。

“这也不能证明……”他再往后翻,监控时间是五月十五日的下午四点半,一个穿着黑色武装制服、戴着防爆头盔的男人,在离开美术馆时,突然掀开了自己的防爆镜,露出了眼睛来。

或许别人认不出,但他是认识的。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露出脸,让监控拍下?

霍敏:“他假装成欧洲艺术品保险公司的人,穿成这样来了美术馆,现在警方正在追察他的下落,只要我一个电话,他的嫌疑犯身份就会被确认。”

按照宋馆长的说法,画在藏品库中,是不可能被偷走的。

但因为附近街区高压电的问题,最近晚上偶尔会突然停电,有时候十秒钟,有时候一分钟两分钟,时间都不长。

不过宋馆长也说了:“二十四小时安保轮班制,没有换班空隙,就是停电那几秒钟,也都有人看守。”

霍敏明明是坐着的,也没有李辉高,可仍然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还需要别的证据吗。”

“不就是一幅画,”李辉丢下了资料,声音很冷,“你要报警抓他吗,你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的,你心里……对他就没有一丝情谊吗。”

他其实知道李煊这十年来离家出走,在国外似乎在做这些事,只是没想到,这回偷到了自家人头上。

“不就是一幅画,哈,”霍敏注视着他,嘴角的讥诮一闪而过,“那幅画,他从小就摸,他小时候就花一整年的时间去临摹,画的每一个笔触,每一块颜色什么样,他都清楚,我说他有天分,要栽培他,你说,你的继承人不能是这样的。是你放弃了他。”

她顿了顿,继续道:“是我对他没有情谊,还是你?”

她拿出了手机,李辉看着她解锁,拨号,出声:“够了!”

“这幅画多少,我记得是你父亲花了三亿拍来的,我赔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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