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想到柏易珩早不来晚不来, 偏偏这个时候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怔愣。
柏易珩自己都神色惊讶, 向前迈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萧程很想解释一下眼前的场景，可他又不知道从何解释，毕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洛镜书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举动。
“柏先生。”
萧程话还没有说完，柏易珩就笑了一声，脚往后退了半步，贴心地将门关上了。
与此同时，他的声音在两人的耳边响起：“你们先聊。”
萧程莫名有些耳热, 好像被人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场景, 他抿了抿唇, 又忍耐住心中的焦躁, 看向洛镜书。
“你想做什么？”
洛镜书丝毫没有被人撞破自己狼狈模样的尴尬，甚至在刚才柏易珩出现在门口时，他的目光里还带着一种不耐和排斥, 似乎是嫌弃柏易珩太多余。
“程哥, 过去我总是有意无意做了太多伤害你的事情, 都是我太混蛋。就算我再怎么跟你道歉, 也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
萧程忍不住用手指捂住了贴在身体上的暖水袋, 这话他已经听了太多遍，就当洛镜书说的是真心话吧，可再道歉又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洛镜书还想说什么，如果对方翻来覆去还是这些道歉的话，那根本是在浪费彼此的时间。
洛镜书深吸了一口气, “你对我有气，就在我身上发泄出来，好不好？”
萧程瞥了他一眼，“你让我再把你打一顿？”
他现在正难受着呢，没有心思打人。更何况萧程也不是那种喜欢用暴力解决事情的人，洛镜书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洛镜书舔了舔唇，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诚恳，“如果你要打我，也行。”
萧程兴趣缺缺，却又听着人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对你做过的事情，再对我做一遍。”
萧程眼见着自己的药快输完了，心里不免有些急躁，耐心快被洛镜书耗尽，“你别跟我打哑迷，有话就直说。”
在他走之前，他可以给洛镜书最后几分钟说话的机会。
洛镜书仰头看着他，两人的关系好像彻底颠倒了过来，他说：“从前是我混账，没把你当成我男朋友，总觉得感情都可以拿来玩弄。”
他顿了顿，在萧程淡漠的表情中继续说道：“现在换你来这么对我，我来做你的金丝雀，好不好？”
萧程：？？？
“你有那大病。”
他真的怀疑洛镜书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可这句话说出去之后，萧程又忽然反应了过来，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你从前把我当金丝雀？！”
感情他在洛镜书那里连人都算不上？
洛镜书果然是个狗东西！
洛镜书没有否认他的这句话，脸上的神色落寞了一些，眼睛却越来越亮，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坚定：“程哥，换你来把我掌控在股掌之间，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想让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建议，前提是萧程真的有那种爱好。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从被窝里伸出手，在洛镜书的头顶狠狠拍了一下。
“你是真的疯了。”
怎么会有人自甘堕落，主动要求做别人的金丝雀，这是自己都没把自己当人看了？
凶狠的小狼崽子自愿把自己变成家犬，还在脖子上套了项圈，亲手把绳索交给他的主人，可惜青年对他的建议完全不动心。
洛镜书一把接住了萧程的手，将其摁在棉被上。
萧程还以为他是不满自己刚才拍了他的头顶，正要出言讽刺，却听半跪着的少年说道：“这只手还在打点滴，小心出血了，你想打我的话，用另一只手吧。”
他不等萧程说话，又眼巴巴地说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我换个方向。”
没等萧程拒绝，洛镜书就猛地站起身来，几步跨到另一边来，又重新半跪在萧程身边。
萧程：……
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槽多无口。
“你不用再做这些事情，我们已经分手了。”
往常洛镜书听见这些话，脸上总会露出或不甘或失落的神情，可这一次，他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还认同地点了点头。
“程哥，你说的没错。”
萧程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这种局面不受控制的感受让他尤其焦躁，他忍不住挪了挪自己的身体，皱着眉头看向洛镜书。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做错事的人没资格再祈求你的原谅，更别说做你男朋友。”
洛镜书那双桃花眼微红，眼里也有些黯淡：“我没奢望再成为你的男朋友，我只是想做你的狗。”
“咳咳！”萧程咳的撕心裂肺，脸颊顿时涨得通红，打着点滴的手也忍不住抓紧了手下的床单，血液又倒流进了输液管中。
洛镜书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他的手，伸手拍着萧程的背，帮助他缓解着身体的不适。
萧程用力推开他的手，洛镜书一时不慎，手背砸在一旁的铁架上，发出咚的一声响，显然是砸的不轻。
他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甚至下一秒又用手轻拍着萧程的背，“没事的程哥，缓一缓。”
萧程咳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那张脸彻底涨得通红，鼻尖眉毛都是红的，眼角还有着不甚明显的水光。
始作俑者还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
萧程努力忍住喉咙间的痒意，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不想再咳嗽。
“你疯了吧？洛镜书！”
说的还是人话吗？
什么叫做他的……
咳。
那个字萧程都没好意思说出来。
天可怜见的，他一个单纯的老实人，着实没见过这种场面。
洛镜书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问题，他上一世见的多了。总有些有钱人会有奇怪的癖好，还有专门的俱乐部，里面□□出来的人，好的还能说一句小情人，不好的过得连狗都不如。
他本人其实井没有这种癖好，只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关系，这才选了自己认为最恰当的一种称呼。
萧程看他的目光都变得不对劲起来，按理说洛镜书从前虽然过的不好，却也不至于染上这种奇怪的癖好吧？
萧程从前只觉得洛镜书渣，对待感情不认真，现在他知道了，洛镜书哪是对待感情不认真，他是根本没有正常的感情观。
“在你心里，谈恋爱的就不能是两个人吗？”萧程实在没有忍住，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不是金丝雀就是狗，难不成在他心里，做个人就那么难？？
洛镜书沉默地看着他，看的萧程背后发毛，才低声道：“我在你心里算个人吗？”
有道理。
这句话一下就把萧程问住了。
他一直觉得洛镜书不干人事，做的这些事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做不出来，所以他本来就没把洛镜书当人看？
萧程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挑战，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洛镜书在他心中的形象一变再变，从渣男变成了没有心的小屁孩，再变成了重口味癖好独特的老色批。
他忍不住使劲在洛镜书脸上揪了一下，半点没有收住力气，洛镜书的皮肤又白，萧程一松开手，那块皮肤立马变得通红。
“你跟年年真的是一个人吗？”
他喜欢的那个少年真的存在过吗？
一个人的变化真的能有这么大？还是说他从来都没看清过洛镜书，从前的那个年年全都是对方装出来的。
“程哥，如果你喜欢从前的我，我也可以继续维持那样的性格。”
年年不能说完全是他装出来的，那也是洛镜书性格中的一部分。只是那样单纯而无害的一面，在他真实性格中的占比实在是太少了。
“不用了。”萧程抬头看向门口，不知道柏易珩还在不在，“我现在也不想那么多了，你离我远点就行。”
他不仅怕了洛镜书的纠缠，他还怕这个人的变态性格。
“我不想离你太远。”洛镜书从半跪着变成蹲着，上挑的眼睛越发显得可怜巴巴的，“狗狗不能离主人太远。”
我呸。
萧程被他气糊涂了，“我还没答应让你做我的狗呢，你最多算个流浪狗，凭什么粘着我？”
洛镜书眨眨眼，“那我表现得再乖一些，你愿意收养我吗？”
萧程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舒坦下去的胃部又开始疼起来，又好像只是他的错觉，胃里翻涌的不是疼，而是憋闷的难受。
“你正常点吧。”
他揉了揉自己的胃，“现在赶紧从我面前滚开。”
洛镜书瞥见他的动作，眼里的神色变得越发失落，还夹杂着浓浓的后悔和心疼。
“对不起程哥，都怪我之前太不关心你，我不知道你吃了小龙虾会胃疼。”
他对萧程的关心还是太少了，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萧程的喜好，但凡他多花些心思，今晚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洛镜书懊恼后悔，又开始祈求萧程的原谅：“是我做错了事情，你罚我吧。”
萧程简直怕了他的胡言乱语，他总算发现了，比起洛镜书的纠缠和无情，他更怕这人随时随地发疯，说些他不能接受的话。
“你再不滚，我就真的揍你了。”
萧程忍了忍，眼见着药快输完了，便按了一下床边的按钮，等着护士来给他拔针。
“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吃葱，闻到味道都会想吐。”洛镜书给他提议，“不如你就罚我吃葱花吧。”
萧程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洛镜书就蹲在他的脚边，仰头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一点说谎的痕迹。
他是真的准备这么做。
萧程头疼起来，“你有自虐倾向就去找跟你有相同癖好的人，别来烦我。”
“程哥……”
萧程却不听他说话，朝着门口叫了一声：“柏先生。”
他其实不确定柏易珩还在不在门口，不过以对方的性格，大概也不会走的太远。
果然，没过几秒钟，男人高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萧程。”
柏易珩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放在洛镜书的身上，眼里没了刚才的好奇，多了几分打量，“准备走了吗？”
他对萧程和洛镜书之间的事情没有多问。
“等着护士来拔针，然后就可以走了。”
萧程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想着柏易珩在，又说不出口。
他尤其怕洛镜书在柏易珩面前胡言乱语，洛镜书不怕丢人，他却怕柏易珩多想。
萧程还是要脸的。
幸好洛镜书没说什么，他只是见萧程似乎想弯腰穿鞋，快一步握住了萧程的脚腕，“我来吧。”
萧程磨了磨牙，他手上的针还没取，弯腰的动作的确不太方便，他又不可能让柏易珩帮忙，想来想去，洛镜书居然成了最好的人选。
细瘦的脚腕被人握在手心里，那人还提着他的鞋，动作温柔地帮他把鞋套在脚上。
柏易珩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几个人都没有说话。
萧程心里那股别扭的感觉又来了，如果只有他和洛镜书在还好，他随便怎么折腾洛镜书都不觉得过分，可柏易珩在旁边看着，萧程就觉得不对劲。
洛镜书不仅帮他把鞋穿好，还替萧程整理了裤腿和袜子，萧程低头一看，才发现洛镜书的手上蹭上了他鞋底的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