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望过去便见到一个虎背熊腰鬼鬼祟祟的背影。
那人正把手从他们家信箱中缩回来,“哐啷”一声,铁盖合上,接着便疯也似的大步往前跑。
谢安珩甚至呆了半秒。
都不等脑子反应过来,他脚下已经追了出去。
发现背后有人在追,前面一身黑衣的人回头瞄了一眼,跑得更快,不要命了一样。
他越是这样,谢安珩就越觉得不对劲。
“站住!”
一路追到小区后半部的车道上,到底还是谢安珩速度更快,他又知道抄小路,猛地扑过去就要把那人按倒在地。
但黑衣男人也不是一般人,见逃跑不成,回身就是一拳朝他打过来,拳风极快,显然身手不凡。
这人少说也是个职业保镖。
谢安珩脑子里迅速闪过这个念头。
他几个月没去格斗俱乐部,却也不代表他的格斗技巧就荒废了,谢安珩侧身一扭就躲了他的拳头,反倒一脚踹过去想把他绊倒。
两人很快扭打到一起,双方都下了狠手,一个是拼死护着怀里的东西,另一个则是玩命一样要把他拿的东西抢回来。
谢安珩更胜一筹,但前不久刚出了两起车祸,他身上带着伤,冷不防被这人几下拳头打在伤口上,疼得脑仁发胀。
可即便落了下风,他也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看准了那人藏在怀里的东西,要夺回来。
黑衣男人几次攻击都足以把任何其他人打倒在地起不来,谢安珩倒像是根本没痛觉,一点都不在乎,挨了一下又重新扑上来。
他心中惊骇,不经意间看到谢安珩眼底狠
戾的光,刀子一样。
这人为了抢他怀里的东西是真的可以不要命。
“妈的,给你!傻逼。”
黑衣男人扯出怀里的一沓纸迎面朝谢安珩兜头洒过去。
他本来也是个出来接活的,想着不就是偷个信件,轻轻松松报酬又高就接了,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关头竟然还要挨上一场拳脚,当下也不愿继续纠缠,趁后者分散注意力的瞬间连忙从雪地里爬起来跑了。
脚步声远去,整片雪地里再度只剩下谢安珩一个人。
黑衣男人回头一看,刚刚凶恶至极的人压根没追过来。
他仓皇地跪倒在地上,像是在捡东西。
谢安珩动作很急,他一封一封把信从雪里捡起来,小心翼翼拍掉上面的泥土和雪花,生怕再慢一点就沾污到信纸。
确认所有的信件全部捡好,谢安珩撑着爬起来,等不及回到楼道找地方遮蔽风雪,蹒跚脚步一路粗.喘着找到一处路灯下。
他的手都几乎冻僵,手指活动起来分外艰难,撕了好几遍才把信封撕开。
谢安珩用最快的速度展开信纸,低头往落款人的位置看去——
谢行之。
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谢安珩嘴唇狠狠地抖了抖。
他似乎想笑但又不敢相信,眼底迸出久违的光,连忙如法炮制拆了剩下的几个信封。
他一封一封细细确认,每一封的落款人全都是谢行之。
拆到最后,冷风都几乎把他的脸颊跟口鼻全部冻到失去知觉,但谢安珩毫不在乎。
他抹掉眼睫眉毛上粘上的雪花,继续拆最后一张信封。
这个信封很厚,比其他所有的都厚。
避免这些信纸被风吹走,他弯下身背对着寒风的方向。
最后一张信缓缓展开。
不是单薄的信纸。
是一张生日贺卡。
音乐生日贺卡。
谢安珩呆了呆。
没等他回过神,贺卡里面的机关就已经随着他展开的动作触发,温柔清脆的歌声缓缓在耳边响起。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音乐声夹杂在呼啸的寒风里,几近微不可闻。
谢安珩却保持这个佝偻着的动作,脱力似的靠在路灯杆上,听得分外认真。
好几分钟过去,等到贺卡唱完一遍,声音停下,他终于撑不住把脑袋抵在路灯的柱子上。
谢安珩的肩膀开始剧烈颤抖。
他似乎高兴到极点,但眼泪却根本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谢行之……”
“哥哥……”
信里不仅说了对他的思念问候,还交代了如何经营公司,字里行间满满对他的关爱溢于言表。
他没有被抛弃。
从头到尾都没有。
风雪肆虐,一片白芒中,渺小的人影在路灯下埋头捧着信,仿佛怀揣着他的整个世界,在寒风里傻子似的又哭又笑。
……
谢安珩没回夏家,他回到了小洋楼,回到了谢行之曾经的卧室。
两个月没人踏足这一间屋子,四处都积了一层灰,但谢安珩完全不在意。
他反而觉得刚才在雪地里跌爬滚打了半天,身上沾了不少泥土跟雪花,怕弄到家具上,谢安珩干脆就地坐在房间的地板上。
已经过了零点,房子里没有电,他在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光下从信封中找到谢行之留下的新号码。
-
德国。
谢行之刚做完下午的治疗,刚刚醒来,整个人昏昏沉沉。
他靠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不等他伸手去拿,旁边的岑向阳就已经帮他打开手机查看。
谢行之:“谁的电话?”
岑向阳扫了一眼:“不知道,一个陌生号码,国内的,多半又是什么推销吧,真是跑到哪里都躲不过这些电话。”
他说着就准备挂断。
谢行之心中忽然有种极度强烈的预感:“等等。”
“啊?”岑向阳一愣,“我……我已经挂了。”
刚刚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错觉吧。
谢行之缓慢地眨了眨眼:“没事,挂了就算……”
“咦,又打过来了!”岑向阳说。
谢行之朝他伸手:“手机给我。”
他拿到手机,按下接通,放在耳边。
对方没有说话。
和谢行之这里医院里有来往的人声不同,他那边非常安静。
安静到他能听清楚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吸。
粗.重,颤抖,极度压抑又压抑不住。
似乎……在哭。
鬼使神差的,谢行之蹙起眉头,轻轻问:“安珩?”
依旧没有回答,但他能明显感觉到那些断断续续的鼻息声停顿了。
“安珩,谢安珩?是你吗?”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久到几乎一个世纪过去。
电话听筒里颤颤抖抖传出鼻音浓重的哭腔:“哥哥……”
谢行之眼睛猛地睁大:“安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