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歌止不住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无力地倒在了挂着陈旧锦帐的木床上,泪眼婆娑地捧着岳秀与她有些肖似的小脸。骄傲如她,自被明嘉帝贬至冷宫也从未掉过一滴泪,可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忍住心里的泪水。
看着自己年幼的女儿,抚摸着她眉间再不会痊愈的伤疤,一股悲痛与歉意,排山倒海般啃蚀着她已然千疮百孔的心。
没有了自己,她年幼的女儿该如何在这皇宫内好好活下去。带着满腔的忧心与遗憾,容悦歌终是离开了世间,仿佛累极一般,闭上了那双盛满清愁和不舍的眼睛。
容悦歌去后年幼的岳秀似一瞬间就长大了,好像本该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于她即是奢侈的。随着年龄增长,她也开始明白她的母妃,那个只一心痴恋着他父皇的女子,那个她心里最美的,从来很少爱惜过自己的人。她明白她的倔强,她为何不愿低头,宁愿渐渐凋零被病痛折磨而死,也从不向她高高在上的父皇祈求。她不屑辩解,就像她给出的爱也从来不曾后悔。
多年后午夜梦回,她有时见到那个倚门张望的女子,她亦会看着那道她无论怎样也触摸不到的背影,对她说:“母妃,我从来坚强。”“虽然您给我的关怀不多,我们互相陪伴的时光那样短暂,可我爱您。”
容悦歌因是戴罪之身,又是被帝王厌弃之人,以致逝后只得一口薄棺,基于其还有一个皇子,公主母亲的身份在,总还算体面地被葬在了皇家为过往犯下罪行妃嫔所建的陵寝之中。
自容悦歌逝后,只留岳秀一人独居在秋零殿中,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她的存在,平日就只有一个宫人为她送来一日三餐。
因几月后岳君瑜将遵旨同大将军吴彦一道随军,去往岚朝与丽国接壤的交界处禺风城历练三年。
临行前岳君瑜拿了几件女孩子冬日要穿的衣物,和保暖的狐裘,一些吃食和银两来秋零殿中见自己的妹妹。
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裹成一团藏在不算厚的被褥里,岳君瑜就觉得心疼不已,他心里酸涩难忍,他的小妹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冷清的废宫里,作为兄长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他没有能力为死去的母妃平反,没有能力为自己的妹妹遮风挡雨,他弱小了。
“秀秀,哥哥这次不得不离开,对不起。哥哥没有办法留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为了更好的将来,哥哥要去军中,只有手握权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等我回来……”最后再看了几眼尚在沉睡的女孩,岳君瑜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
翌日,晴空万里,难得的艳阳高照。岳秀偷偷躲过监守的宫人溜出了秋零殿,她知道昨晚一定是她许久未见的哥哥去看她了,今早醒来她责怪自己睡得太早而错过了于岳君瑜说话的机会,所以就特别想见他。她好不容易才躲过各处的宫人顺利来到皇后住的凤凌宫,寻了一个绝佳隐蔽视野又比较好的地方藏了起来。
不远处是岳君瑜身穿轻甲,带着几个一身劲装打扮男子离开的背影,她怔怔地只眼睁睁目送眼前的少年越走越远,原来她的哥哥也要离开她了,之前从慧姑姑口中听来的传言是真的啊。可是她都还没有亲口和他告别。
明明天气这样晴朗,阳光这样明媚热烈,可她却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底蹿到了心头。下意识地她紧紧了才换上的新衣服,这冬衣还是岳君瑜拿给她的,侧着脸触着脖颈间那圈雪白的兔毛。心里突然好空,好空,可她没有哭。
“哥哥,我会很久见不到你了吧。”“哥哥,保重,秀秀愿你一路平安。”
一晃眼便是三载,这三年岳秀始终没有得到过岳君瑜一点消息,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想。
这三年在秋零殿中她虽不像其它皇子公主那样锦衣玉食,可她已经很满足了。她也曾感到孤单过,因为没有人与她说话,渐渐的她也就很少开口了,当然她不是哑巴。
她不是不期盼父亲的爱的,可她知道她的父皇不会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