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在相册前徘徊了几个来回，然后指着左侧的边缘道：“应该是这里。”

“我来吧。”

何翊站到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抽出最左侧的两本相册。日光在一瞬间照进书柜的深处，他们清楚地看到，里面并列摆放的是一大一小两个药瓶。

他取出来递给季晓霜一瓶，另一瓶自己拿在手里边看边说道：“氨基酸口服液？这应该就是毕雄生前服用的所谓‘营养液’吧？”

季晓霜晃了晃手里的药瓶，皱眉道：“度洛西汀肠溶胶囊，只剩了几粒。”

“毕雄有抑郁症？”何翊惊讶道。

“看起来是的，而且可能还伴有神经性疼痛。如果毕雄长期服用，肾脏功能会有一定程度的受损，抑制神经的同时也会抑制其他功能性器官的运作，身体出现不良反应是情理之中了。”季晓霜道。

“所以在受试相同的药品时，其他人没事，而毕雄的反应却很大，这和他器官功能受损和免疫力下降都有关系。”何翊接道。

“没错。”心中的又一个疑问解开了，季晓霜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这营养液……”

季晓霜看了一眼书柜，又道：“我猜毕雄早就知道营养液有问题，他怕死后这关键性的证据被幕后黑手拿走，就连着这瓶可以帮调查者理清死因的抗抑郁药物一同藏了起来。书柜的最上层放的是年份比较久远的相册，即使有人翻看相册，大概率也会从近期的翻起，不会对古早的照片感兴趣。正是因为毕阿姨一直将这里维持原状，所以直到今天我们才发现他留下的线索。”

“可他既然已经知道营养液有问题，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家人呢？”何翊道出了她方才也在困惑的问题。

“这其中肯定还有隐情。”季晓霜笃定道。

她把药瓶收进包里，又拿出相册中缺失的那三张照片，走回客厅递给毕阿姨，问道：“您还记得当时送营养液给毕雄的人是谁吗？有没有照片里的人？”

毕阿姨拿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开口道：“当时上门的是一个男人，他和毕雄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的话，然后把营养液交给毕雄后就走了。我还记得阿雄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那段时间他身体不好嘛，我担心他站着说了那么久的话又累着了，还问了他一嘴，但是他神情有点恍惚，都没搭理我，自己就走回屋了。”

她又指着照片里的人说道：“肯定不是这个女人，至于这个男人嘛……也不是，当时来的那个人梳着背头，身材也比较魁梧。”

季晓霜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何翊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他慢慢收紧了拳头，像是想到了什么。

“毕阿姨，那您看看，是这个人吗？”何翊把手机递了过去。

“嗯……像，很像！反正这个头型是一模一样。”

季晓霜接过手机，看见何翊找出的居然是王夔的照片。

何翊的脸色更黑了，他忧心忡忡道：“上次从夏强口中听到容烟给我们的传话后，我一直在想究竟谁有可能泄密，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看似一无所知的王夔身上。之前我们去询问他照片的事后，第二天济德堂就出了事。无独有偶，几天前我去落枫庄园参加酒局，无意间看见了贾宇的身影，当时他只是一闪而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也没有去跟他打招呼。这也说明，王夔之前就是在骗我们，他和云衡制药以及容烟的关系肯定非比寻常。”

季晓霜深吸了一口气。当初她就觉得王夔的态度有些奇怪，按理说容烟那样一个女人没有人会记不住，他却说自己完全没印象，原来是背后还有这样一层动机。

而现在，王夔身份的暴露对于他们来说是好事，说明这只幕后黑手已经逐渐露出真面目，但同时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看得见的对手又增加了一个，以后的路必定会有更多坎坷。又或许，他们目前看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

这层关系明白后，季晓霜的脑海中像是深海中照进了一束光，她的视线又落回到三张照片上，凝视了良久后，说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这组照片中还有第三个人。”

“你说什么？”何翊吃了一惊。

“我之前一直觉得这照片不知哪里有些别扭，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她指着容烟的头部道，“这个情景，容烟递给贾宇东西，按理来说应该是看着贾宇，但她头部的这个偏转方向，明显是在看着另一侧的荷兰风车后。你仔细看看，这里的一小块蓝色条纹部分，像是有人站在后面，不小心露出了上衣的一角。”

何翊拿着照片，借着屋内明亮的灯光凑近细看，果然发现了照片中一块不寻常的部分。

“晓霜，你的眼睛可真毒啊！”他由衷地赞叹道。

“这个人会是谁呢？”她看着何翊，像在询问他，又像是在自问。

半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