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等宝玲多时未果循着脚印找来的熊亦燃,在被带来的路上听到几人提及“熊将军”,在藏翠楼这些日子对几个有名的文臣武将也有过耳闻,猜出这应该是当年打退丽族的平远大将军熊哮林。她头都不抬:“小女子久居深闺,但也听过熊将军骁勇善战胆识过人,益山之战以多胜少打的丽族屁滚尿流更是名垂青史,只是我实在想不通,将军这样神武的人竟会刁难一个小丫头。”
这番马屁拍得熊哮林心情大好,却也不会就此失了清醒:“她是巡哨兵抓回来的细作,冰天雪地平白无故出现在这林子中很难不被人怀疑。”
熊亦燃听了细作二字,猛地抬起头看向熊哮林:“细作?”她指着宝玲瘦小的身子质问:“将军不会觉得谁会傻到用这样瘦弱胆小的妮子当细作吧?耗崽子似的,这不耽误事儿吗?”
随后,熊亦燃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怕熊哮林不信,她还着重讲了那两个小陷阱的原理,甚至还借用了茶杯树枝等道具演示了一下。熊哮林饶有兴趣看着这并不精巧的陷阱,待她演示完,浓眉一挑开口道:“你衣着用料昂贵,刺绣少却绣工精致,可半新不旧也能看出未熨烫过,这不是一个高门贵女该有的规矩。你谈吐举止也不像平常百姓家的女儿,这陷阱简易却也不是深闺女子所知,本将军实在分析不出你出身何处,不知道你作何解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跪在地上,熊亦燃垂着头沉默不语。她知道熊哮林的质疑。她和宝玲为何出现,这前因后果她也说得通,可坏就坏在藏翠楼。这个出身的暴露会让她和宝玲都难以在这个保守的社会正常生存,更何况现在就已经很不易了。她耳闻过熊哮林在战场上的凶残嗜血,却并不清楚他到底什么脾气,万一听了这个,将她二人扣下留作军妓......可如果不说,便无法解释清楚他的疑窦。极有可能会被当作间谍斩首。熊亦燃进退维谷,额头渗出些冷汗。
熊哮林没心思与她僵持不下,拿起牛皮水袋灌了两口酒驱寒,刚喊了人进来下令砍了她们两人,一个披着狐皮大氅的中年美妇打断了血溅当场的局面。一个守卫打了门帘,她略略低头走进来,夹着一股凉气。
她大步走进来,头上的步摇发钗随着动作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熊亦燃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正和她投来的目光相撞。不知为何,她明明看起来打扮的雍容华贵,熊亦燃却感受到英气逼人,气场大得很。熊亦燃打了个寒战,复又低头安安静静跪在地上。
一见这美妇,熊哮林忙丢了水袋起身相迎,那美妇却一把打开他的手,声音中夹着怒气:“王八蛋,叫人火急火燎唤我过来说有要事,老娘当你有多急策马过来,若不是临行前林嬷嬷非要将这狐皮大氅披在我身上我怕是早就冻死了,到了扎营处不见你,你却在这林子里和两个小丫头调情?你这老熊怕不是活腻了?”
熊哮林身形魁梧,可在这美妇面前却矮了一截,满脸堆笑将她的手抓在自己手中哈着热气:“是为夫不好,冻坏了夫人!我有幸娶了下凡的仙女儿为妻,怎么看得上旁人?这两个是抓回来的细作,我只顾着审她们,错了时间,还望夫人原谅!”
一听到细作这词,美妇侧过头将地上的二人端详仔细,回过头对着熊哮林柳眉倒竖:“你唬我?这俩丫头一个羊角风似的哆哆嗦嗦,另一个看起来傻头傻脑,这是细作?!”
“夫人切莫动气!听我解释!”熊哮林陪着笑脸安抚,转头变脸中气十足喊道:“来人,先把她们两个带出去!”
两个守卫应声而入,将她们两人带出营帐押在门口。熊亦燃看出这虎背熊腰的大将军是个耙耳朵,心知只要能摆平熊夫人,今天便可破局。只是如何做?这是个难题。
“你说什么?!这万万不行!”
营帐内,听完熊哮林叙述的熊夫人惊呼。
“夫人小声些!”熊哮林忙摆摆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
“那也不可能!”熊夫人忽的站起身,气愤道:“你我夫妻二十年,只得了亦欢这一个女儿,我绝对不会让我的心头肉成为你官场路上的垫脚石!”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熊哮林的脸:“熊哮林,亦欢是你的亲生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女儿如何能跳到那火坑里?你明知道这些却为了私欲要葬送她的一生,亏你是她的父亲!”
提到女儿,熊哮林心中一阵酸楚,也别过头,颓然道:“夫人,我当然心疼亦欢,她是我的掌上明珠,可……可他手中握着我与煦王来往的证据,圣上的脾气你清楚,若是他呈给圣上……前一阵子狮城的事夫人也有所耳闻吧?”
这代表什么熊夫人自然不需要熊哮林解释也清楚,她大惊失色:“他?他怎么会有……”
她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泪水涌出眼眶,一颗颗打湿了狐皮的毛。
“那我们亦欢的事就没有转圜了吗?”
熊夫人想到女儿的脸,仍旧不死心地抱着一丝侥幸,却只得到一声叹息。
夫妻二人只觉得命运弄人,正难过不已,外面却喧闹起来。熊哮林皱了皱眉,正要发作,却见熊亦燃拼命挣脱守卫闯进来。
她跪倒身子以头触地,朗声道:“夫人,民女愿为您排忧,解决眼前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