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见二人坐稳,击了击掌,传膳的宫人鱼贯而入,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珍馐美味。李公公招呼御膳房的几个小太监探毒试膳,文帝打量着对面的儿子,清清嗓道:“澈儿,如今你也封王了,不要苦着自己。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前两年裁制的,李睦,差人去库房寻些锦缎皮货古玩摆件,再寻几块好玉请内务司制几顶头冠,一起加在纳侧妃的赏赐中赏给襄王。”
宇文澈正要起身谢恩,文帝出声制止道:“你我父子之间无需这些礼数,坐下尝尝这清蒸鲈鱼,鲜得很!”
他答了声,低头和盘中那鲈鱼泛白无神的眼珠对视,极力忍住了胸中的翻江倒海。
回到襄王府时已过酉时。一听到动静,秋嬷嬷忙爬起来,带上早就备好了的醒酒茶和热毛巾。见到宇文澈清明的眸子,才放下心来:“老奴还担心王爷今日会饮酒,还好还好!打马回来可不能醉酒呀,危险得很!”
宇文澈差人将带回来的恩赏放到库房,冲秋嬷嬷微微弯了弯嘴角:“怎会呢?明日还要迎人入府,何况是受召与父皇用膳,怎敢饮酒呢?白白叫嬷嬷担心了。”
安抚好秋嬷嬷回房休息,宇文澈回房将自己泡在浴桶中闭眼养神。席间文帝试探敲打,宇文澈虽然习以为常,难免也会心中酸楚。对比老九,文帝对他从未有过慈爱信任,甚至用封号提醒他。
襄者,助也。
无论是大哥或是九弟这两个炙手可热的人,或是其他人,文帝就是要告诉他,绝对不可能是他宇文澈继承大统。不仅无缘皇位,他还要倾力辅佐,鼎力相助。与熊家的联姻,虽说也难上加难,可宇文澈心中也有了规划,而熊家孤女认亲的风波虽然将这场婚姻的利益缩小,可也大大降低了说服文帝点头的难度。
想到那恶名在外的孤女熊亦燃,如今事情总算顺利,似乎还要多谢她。宇文澈起身从浴桶中站起身,走到屏风后用软布擦干身子披上寝衣,一切妥当,他走向床前在床上躺了下来。
床上铺了红色的喜被,房中也布置了红绸喜字。宇文澈看着陌生的红,竟有些恍惚。他清楚父皇的顾虑,本以为自己此生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他也不在乎什么女人。原本只想平安过完此生,可生在皇家又岂能独善其身?若不是在煦王的刀下死里逃生,他也不会使计成为熊哮林的女婿。想到以后家中多了这么个夜叉现世的丑女,宇文澈竟也觉得无甚在意,大不了选个偏院养起来便是,左右不过是个侧妃,不必出门应酬抛头露面。
三月初十,天不作美,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熊亦燃早早便被唤起来,由着几个马氏的贴身侍女婆子伺候着梳洗打扮。这些繁琐的发髻宝玲不会,只得站在一旁给梳头的婆子打下手,递些头油钗环什么的。熊亦然困得张不开眼,坐在妆台前背靠着梳头的婆子打盹,任由那些人折腾来折腾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耳畔有人叫她。
“二姑娘,醒醒,要戴凤冠了。”
熊亦燃迷迷瞪瞪半睁开眼,鼻子里嗯了一声。刚坐直身体,金色的凤冠压在头上,熊亦燃只觉得头颈压力山大,睡意瞬间退去,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感叹:
“卧槽!”
几个婆子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优美感叹词惊了一跳,面面相觑。在熊亦燃身侧的婆子俯下身询问:“二姑娘说什么?”
熊亦燃极力忍耐头颈部的重力,从铜镜中对着婆子甜甜一笑:“没什么,几位的技术真是高超,简直是神来之手!我从未见过自己有如此美艳的一面,不禁脱口说了句家乡话赞美各位!感谢各位的精心装扮,今天等那小三……啊不,三皇子掀起盖头看到各位的成果,定会哭着去观音庙还愿的!”
宝玲重重地点点头,姑娘说得没错,这几个娘们确是手艺精湛,今儿的姑娘可真俊!
女使婆子们听了恭维话也各个喜笑颜开。虽说她们都听了大姑娘的指示没少在外面说这不要脸的孤女是个丑八怪,但今天见到她,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还是有几分颜色。
戴好了凤冠,蒙上刺有鸳鸯图案的盖头,熊亦燃先由着众人搀扶来到正厅拜别父母。熊哮林和马氏端坐在主位,二人进行了简短的训话走了个程序。马氏将一根凤头金簪放在锦盒中交给熊亦燃,熊亦燃毕恭毕敬接过,跪在地上对着熊哮林夫妇三拜九叩,声音颤抖哽咽道:“熊亦燃拜别父亲母亲!”
由喜娘搀扶着出门上了花轿,熊亦燃眼前只看得到盖头的红,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竟是这样就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