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立棣兄。”徐覆仿佛想到什么，转头对洪立棣唤道，“你家倒有个好千金。”

洪清荣见徐覆把目光又瞄向自己，便也抬手行个揖礼表示尊敬。

待这尊瘟神终于被送走，洪立棣瞧着这对神色各异的姐弟，也面色不虞的说道：“如今已是深夜，你姐弟先歇息去吧。”

说罢也不理二人反应，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前厅。方才洪清荣全凭口怒气吊着，现下不由有劫后余生之感。

翠绡顶着寒风在门外守着，见家主与少君都陆续离开，便赶忙入前厅去寻主子，又免不得面前安慰几句后，便守着洪清荣相协离开。

待回到逆霈苑，便见闻笛等人更是红着眼睛，话音儿里都带着哽咽。

到底是更深露重的时候，丫头们哭后也精神疲累，只留下翠绡整理被弄乱的脂粉，其他人便纷纷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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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婆，小吉祥儿去前厅打探了。说是瞧不出老爷生没生气，只是说不回来安寝，让奴婢先伺候您休息。

还有胄哥儿今夜是被荣姐儿连累的，并没有犯错处触怒老爷，人现下也该走至小竹林附近了。”丫鬟明翠说完话，便察言观色的退出去。

侍女碧儿把手中端着的铜盆归回原处，双膝着地的跪在柳姨娘脚边，盯着姨娘那爬满血丝的双眼，苦口婆心的规劝道:“干娘若如此，这眼睛可要熬坏的。”

“我得紧着把这绣完，月末可就要验货。”柳姨娘把手中绣品抖落开，心情沉重的叹口气。

“奴婢是心疼干娘您，若非主母那般克扣小气，您也不至于遭这份罪。”碧儿有些不忿。

柳姨娘放下手中绣品，碧儿手疾眼快的站起来转到柳姨娘身后，双手熟练的按压着主子早已酸疼的腰背。

“好孩子，你也歇会儿。”柳姨娘心疼的捉住碧儿忙碌的小手，“做了整天的绣活，是该动弹动弹，你随我去迎迎胄哥儿。”

柳姨娘所居的蕴藉榭乃是前房主安放奇珍盆栽之地，因此榭内多是清秀古雅，玲珑潇洒的奇异花卉，景色虽是移步换景，倒可怜主人要沿着园里的隔断走。

“娘。”洪飞絮散着发髻坐在桌边，身上披着件湖色缎绣藤萝花的衣裳，听到此处却蹙起那对极美的笼烟眉：“我手疼。”

柳姨娘原本正想去迎小儿子，见洪飞絮身姿单薄似纸般倚在桌沿边，便心疼的上前拢了拢她身上的衣裳，“你先去睡，这更深露重的小心着凉。”

“我怎睡得着。白日老夫人的话就像针扎着心般，好不容易有些困倦之意，可手心却疼的让人清醒。”洪飞絮摊开手心给母亲看，那里有四道月牙儿型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对自己也太狠心些。”柳姨娘捧起那双柔荑般的玉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就算老夫人说话再难听，你也不该气成这样，竟握拳用力到掐出指甲伤。”

“那荣姐儿凭什么欺负主子，真是个坏透的阴险狡诈之徒。”身旁碧儿跺脚道。

洪飞絮虽心有不忿，听罢也只连连冷笑。即使身旁没外人，她也未曾说半句不该的话。

碧儿说罢似还未解气般，稚气面庞上呈现种不符年纪的阴狠:“谁要欺负主子，奴婢定要把她碎尸万段。”

洪飞絮抬起胳膊亲昵的揉了揉碧儿头发，柔声道:“好碧儿，不枉待母亲待你如亲子般。”

“嗯！”碧儿脸上洋溢着笑容:“主子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儿，这么谪仙般心肠好的姑娘，却要被那种坏人欺侮。奴婢现在光瞧着她的背影，这心里都泛着恶心。”

“娘，老夫人那神情你没看见，就好像我是极脏的污秽般。娘，我也想要清字辈的名。你说都是爹爹孩子，为甚我却要受尽如此屈辱？”洪飞絮只瞧了眼碧儿表忠心的神情，便转头对柳姨娘哭诉道。

这一声声娘叫得柳姨娘心如刀绞，她伸手搂过格外瘦弱的洪飞絮：“好乖乖，都怪娘拖累你。”

“凭什么？我不甘，只因为出身，凭什么！”洪飞絮哭得极狠，玉瓷般的脸愈发憔悴苍白：“我自出生就该低贱，可我有何过错要承担这些吗？”

“怪娘，怨我。”柳姨娘也开始面色戚戚，她抽出锦帕给长女拭泪，“娘定为你搏出个光明前程。”

洪飞絮止住哭声，带着半信半疑的不信任：“你又哄骗女儿。”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柳姨娘摸着洪飞絮璎珞似的青丝，“娘没骗你，你只需知晓飞絮这个名字，是为娘能够给你最好的了。”

“就因这个名字，族里都不认我是洪家血脉。”洪飞絮委屈抱怨道。

“莫理会那些。”柳姨娘有胸有成竹的神气：“如今最要忍得住，你可晓得？”

“娘说这话让我听不懂。”洪飞絮把心中疑惑问出。

“你只需记得这句话便好。”柳姨娘安慰般轻握洪飞絮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刨根问底。

可她又怎能放弃这次机会，正准备无视柳姨娘眼神时，窗外却忽然传来洪清胄愤怒的嘶吼，“娘，我定要把洪清荣碎尸万段不可！”

“这孽障说什么混话，也不怕凭此招人口舌。”柳姨娘眉毛紧皱，嘴里咂了声便松开洪飞絮的手，笼着鬓边碎发边招呼碧儿出门，顿时屋内便空荡荡没有了人气。

洪飞絮把手放在烛火边细细端详。先是洪清荣，又是洪清胄，她如今竟真成爹娘不爱的弃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