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绿萼不答话,低头在摊上找起解签文,她动作慢悠悠,仅用单手寻觅着。
无忧见状,拎起两个大水桶吆喝道:“来咯!盲开珍珠蚌啦!各位看官走过不要错过!瞧一瞧看一看嘞!百年珍珠,仅此一回!”
“小姐!”
绿萼话音刚落,一群人浩浩荡荡冲上前,就连那解签的女子也白了绿萼一眼,抢回桌上银两便往对面赶去。
城隍庙右门边早已人山人海,一波又一波人潮拥挤赶上前,举目张望,墙头摆一方木桌,桌面还空着,桌下摆了四个木桶,无忧挑眉,对身旁的孟蒙道:“阁下也看见了,我这里客人多,其余的木桶也只能麻烦你了。”
她嘴上虽说麻烦,那语气倒是十分理所当然,孟蒙早就听闻今年状元郎是个摆摊公子哥,没想到此人比传闻中还要有趣几分。
他低头看了看木桶,又看了看无忧,不假思索道:“公子等我!我去去就回!”
无忧笑着答应,孟蒙刚转身,她又道:“等等!”
孟蒙立即回了头:“公子有事?”
无忧抬眸,“可否借一下匕首?”
她的随身匕首没了,开不了珍珠蚌。
周围看客早已等得不耐烦,一个个指手画脚催促道:“快点呀!”
“今儿这珍珠蚌能不能开?”
“赶紧赶紧!”
“这状元郎今天怎么磨磨唧唧的?!”
“辛大人!您可赶紧吧!”
孟蒙道:“孟某从不用那等小巧银诡之物。”
闻言,无忧不禁翻了个白眼,正在此时,城中发起画角声,一气到底,洪亮高亢,人群安静片刻后迅速分散,附近商贩们也开始收拾行李。
天正十八年,九州统一,文邑帝大赦天下,解宵禁百年,又忧心情况特殊,因此帝都以号角为警戒,号声一起,万民退散,百官面圣,立封九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当然,无忧这类排不上名号的九品文官是不记入百官之内的。
华灯璀璨,城中画角声不绝,如魔音萦绕耳边,扰人心绪大乱,商贩行人奔走街头,好似谁也看不见谁,横冲直撞,街道越发混乱。
正是明月高挂之时,无忧心中一悸,顿觉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左右,抬头望去,两个黑影正在不远处墙头交锋,那两人身形相似,皆穿着夜行服,只是其中一人夜行服乃天正国所造,布料比另外那人要精致些,细看,连身型都比另外那人高挑纤瘦。
再细看,那是一袭靛蓝色长袍,融进夜色里,像是幽深的黑,只见他方巾冠羽随青丝飞扬,背衬明月,右手持长剑,左手挥鞭,竟还是个左撇子,那苍白有力的指节,像极了大三元里的人。
无忧转头看孟蒙表情,见他正冷眼观望,放下心中怀疑,再次往墙头看去。
一缕薄风吹过,只见那男子眉眼精致冰冷,一双丹凤眼内勾后翘,神韵十足。
他穿窄袖短衣,蹀躞束带,脚上革靴收得紧紧,其间缀水纹明光,随衣摆金丝若隐若现,一双素手指节分明,握着剑,长长的指,凸出细细的骨,忽而,扬鞭,长鞭如游龙般向另外那人打去。
无忧看他半晌,有些愣神,她在天正十七年,竟不知京中有这等神仙人物。
此人身手相貌皆是一绝,若是京中真有这样的人,只怕早就成了各家小姐的午时谈资梦中客,她岂会不知?
更别提那一手挥鞭一手舞剑的好功夫……
眼下由不得无忧多想,就在长鞭落下那一瞬,另外那男子往下一跃,他抬了眸,目光落在无忧脸颊,愣神几许,眸色一深,几分颤抖。
那双眼睛,无忧真是再熟悉不过。
他穿一身略显粗糙的外族服饰,蒙着面,绛紫色里襟从衣袂处垂落,那花纹在天正禁止使用,一朵柳叶兰花,金色点缀,是西蒙倭寇的神花,也是天正最忌讳的花。
无忧降生那一年,天正刚刚结束与西蒙近达百年的战争,西蒙被灭,天正才得以统一天下。
可是如今,这人穿着西蒙服饰,惊醒了十几年不响的号角,他还是无忧的“故人”。
“瑞……”
无忧轻唤,语气是自己也未察觉到的轻颤。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