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气温骤降。
这是十六做任务后的第一个秋天,明明她生前应该渡过了不止一个春秋,可她对任务中的每一朵花、每一根草、每一个日出、每一场雨、每一个季节都有着如孩童般的好奇和欣喜。若说一开始做任务是为了复活,可她现在却享受着这每一次的偷来人生。
那天她晚上下班“回家”,从不给她留灯的唐家人竟齐刷刷的都端坐在客厅等她,就连那个心机与年龄不符的唐若依都没睡,而且每个人脸色都不甚友好。
对面累死三堂会审的架势,她差点没笑出来。对这样的场景,表面强悍的赵云华可能会惴惴不安,可她十六却是个不怕事的。
“今天怎么大家都没睡啊?是等我一起吃饭吗?刚好,我还没吃饭呢,肚子饿扁了。”她自顾自的边说边从橱柜中拿出碗筷,并将冰箱内所有可以吃的食物给拿了出来。
汤美龄最近才不会好心的给她留菜,谁让她欺负了她的宝贝儿子呢。可唐扬每天早上要吃正常的饭菜,她早上来不及准备,就会特意留出一份给他,第二天只要热一下就能吃了。
“哇,今天有酱香小排和银鱼炒蛋啊。”米饭没了不要紧,十六将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下,空口就吃了起来。
唐家人的脸都黑了,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饿死鬼投胎吗?
本来困意连连的唐若依眼睛蹭一下亮了,她跑到十六面前脆脆的说:“赵阿姨,这菜是明天早上爷爷的早餐,你怎么能吃了呢。”
十六瞥了眼这个为自己爷爷抱不平一片孝心的小女孩,吐出一块骨头后将肉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是吗?不过我觉得你爷爷是个宽宏的人,不会因为儿媳妇肚子饿吃了他的饭菜而生气的,对吧,爸?”
十六扭头问向一旁的唐扬。
唐扬盯着她看了一会,十六夜一脸坦荡的回视,终于唐扬紧了紧手中的核桃,沉声对着孙女训道:“没规矩!平时你奶奶不是教育你要善良吗?上次沿路乞讨来的乞丐我们还给了人家几升米,难道家里还能缺这点饭菜不成。”
唐若依人小还听不出里面的弯弯道道,还以为自己爷爷真的在骂她,扁扁嘴巴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可十六却听出了唐扬的意思。看来唐鸣舟终于忍不住告状了,这次的事将一向自诩长辈不懈参与小辈之间事的唐扬得罪的不轻,否则怎么会连身份都不顾的用尖酸变扭的话来暗骂自己。
这种话谁在意谁吃亏,她又不是乞丐,用不着暗自恼怒。相反,她是唐家的债主,吃他们家喝他们家就当收点微薄的利息了。
所以她筷子不停,将菜全部吃完,顺便还将炖锅里一直保温着的一盏当归党参仔鸡汤喝了个精光。
“哎,好喝。”赵云华用纸巾擦去嘴上的油,意犹未尽地对汤美龄说:“婆婆,这汤好喝是好喝,可就是量少了点,两口就没了,下次你多做点。”
汤美龄气厥,那汤里放着上号的党参,就这么被她牛嚼牡丹了。
唐鸣舟忍不住上前怒道:“赵云华!你知不知什么是尊老?你将唐家当什么了?当我妈是佣人吗?”
十六眨眨眼:“我可没这么说,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婆婆以前也一直操持家中家务的,难道你也不尊老?”
“你!”
唐敏舟被她的诡辩一口噎住,“以前家里的家务都是思莺做的!”
“哦?”十六眯眼,“可我听婆婆说你以前那个妻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活都要婆婆做,难道是婆婆在撒谎。”
这话是汤美龄当初确实说过,一来是为了摸黑邵思莺,二来也是想借机提点赵云华,让她别和以前那个一样“不识大体”。
可十六又不是那个一心要讨好唐家人的原身,她就乐得装傻,让汤美龄“继续”干她的家务,反正熟能生巧嘛。
汤美龄老脸一红,她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嗫嗫地打哈哈:“好了,时间不早了,云华你吃饱了也困了吧。”
“其实今天是我有事想问问你,没想到这老的小的说好就没见你了,就凑热闹非得等你回来见个面。”
十六也懒得和这家人再打嘴上官司,你来我往好不无聊。她打了个哈欠道:“我是挺累的,从天不亮就出门到现在月上半空还没停过脚,婆婆,要是没什么急事,下次再说吧。”
说着她就要上楼。
“儿媳妇。”
唐扬喊住她的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老一少两人一个站在楼梯上,一个站在楼下,一高一低。
视线在空中交际后,唐扬暗暗心惊。
这个人真的是他以前见过的赵云华吗?为什么他突然觉得拥有这么一双冰冷双眼,凌厉气质的人是这么的恐怖,比他商场上见过的那些老狐狸还要让人生畏。
“公公,还有什么事吗?”在昏黄的灯光下,十六隐去了肃穆之气,缓缓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