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的人影拉得很长，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走得都不快。

“别再跟着我了。”顾明珠站在路灯下，忍不住开口。

“明珠啊……”

“别这么叫我！”她突然发火，转过身来，看着姿态怯懦的王花，指着骂道，“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顾家？”

“你要是不留在顾家，把唐妤带得远远的，她就不会抢走我的一切了！”

“不对，她根本就不想抢走我的一切，是你，你惹怒了她，你虐待她，你还死皮赖脸留在顾家，毁了我的一切！”

“是妈妈的错，明珠，妈妈错了……”王花满眼泪光，姿态卑微地看着她。

“你错了又有什么用？！”她咆哮着，将手中的包砸过去，“我已经被你毁了！”

“啪——”包砸中王花的脑袋，金属挂饰勾住额头的一块肉，重力作用下，掀开一小块肉来，血流如注。

王花捂着额头，去看她：“明珠……”

“别叫我！”顾明珠被鲜艳的红刺得闭上了眼，决绝地转身离开，“你要是还有一丁点儿的疼爱我，就应该去死。”

顾明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冷风袭来，王花捂着额头，血模糊了她的一只眼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涌入。

“啪——”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地，地面噬骨的凉意渗进骨缝中。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艰难转过头去，还没看清人，便哑着声音开口：“你好，能麻烦你帮我打个120吗？我没带电话。”

是穿着小白兔拖鞋的一双脚。

她抬头，看到了自己很久没敢直视的女儿——唐妤。

“小、小妤？”她有些诧异，撑着身子看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应该跟那个很厉害的男人走了吗？

唐妤垂眼看她：“你后悔吗？”

“什么？”

“有后悔过没有对我好一点吗？或者后悔过，对顾明珠太好了。”她本来在家里的，可最后还是忍不住出来了。

王花忍不住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是我对不起你，明珠她也是无辜的。”

王花总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身份，她从来不会伤害顾明珠，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顾明珠能过的更好一些。

“可是她刚刚让你去死，哪怕这样子，你也爱她吗？不怨她吗？”她是背着路灯的，表情隐在暗色中，看不清。

只觉得声音很苍凉，像一片荒芜的死寂之地。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教好，我不会怨她的。”王花眼中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恨，只有自责跟愧疚。

“那我呢？”她蹲下身来，同王花平视，“您有后悔过吗？”

王花目光有些恍惚，看着面前这个精致漂亮的少女，叹了口气：“小妤，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毁了你的人生。”

“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你别针对明珠好不好？就当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女情分……”

她叹了口气，垂眼笑了笑。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顾明珠，有您这么爱她的母亲，虽然她又蠢又坏，可是她有人爱。”她从未享受过什么疼爱，更别提是长辈的怜惜，她就像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孩，捡起别人丢下的糖果，舍不得吃，偷偷放进口袋里。

然后飞快跑走，想尝尝那一点甜的时候，才发现口袋漏了。

糖不属于她。

她只有个破洞的口袋。

“电话打出去了，十分钟后，会有救护车来，我们的母女情分，就这样吧。”她站起身来，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生日里的长寿面，我知道您是给顾明珠做的，我小时候，偷偷吃过两次。”

“算是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