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弗思却并没有很高兴。
她懂得赵学尔的意思,赵学尔让柳弗愠把平定朔方之法呈给皇帝,是想用功劳弥补他们兄妹。
杀降不祥是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
再加上她们没有禀报皇帝和朝廷,便擅自做主处置了盛金和降兵。
虽然她们是为了保护承州才这么做的,但是这次柳家兄妹押送盛金去京都,迎接他们的很可能不是歌功颂德,而是口诛笔伐。
但柳弗思早在决定要这么做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预料到了将来可能要面临的危机。
可是她还是选择这么做了。
因为赵学尔。
她像六年前一样,在巨大的危机面前,再次选择了相信赵学尔。
但不仅如此,她也是有私心的。
柳弗思把信笺重新塞回了信封,递回给赵学尔:“你不必这样,六年前若不是你,我也不能为父母亲报仇,现在该是我报恩的时候了。”
柳家兄妹六年前就承诺过赵学尔。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这六年间,赵学尔却从未提过过分的要求。
即使偶尔有事相求,最后也总能让他们受益。
例如让卫亦君在柳弗愠麾下效力。
柳弗愠本只当是还了赵学尔一个人情,谁料卫亦君却表现尤为突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十分英勇,并且临机应变,立下不少功劳。
所以柳弗思想借这次机会报恩。
“我会和哥哥一同去京都,若是皇上怪罪杀降之事,我自会担待。”
赵学尔并不接信封。
“就当时的形势来看,只有捉住盛金,承州才能安全,我并不认为皇上会因此而怪罪你。”
在赵学尔看来,杀降虽说有违仁德之道,但保家卫国是大德,善待降兵是小德,‘小德’役‘大德’,国破家亡,‘大德’役‘小德’,国泰民安。
所以她从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柳弗思摇晃着手里的信封。
“你给我这个,难道不是为了补偿我?”
赵学尔道:“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杀降不祥,终究于名声有碍,甚至对官途也会有影响。我思来想去,如果美名在前,或许便不会有人提起杀降之事。朔方一直是南唐的心腹大患,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定朔方,怎么着也能算是一个美名了。”
柳弗思不依。
“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情我自会担待,本来我也没想过要封侯拜相,大不了不当这个镇军大将军,名声于我无碍。这个‘美名’还是让赵刺史呈给皇上吧,兴许赵刺史能够因此得到皇上看中。”
赵学尔笑道:“你以为这是多高明的计谋?或许南唐与朔方能够因此得到短暂的安稳平定,但若想让南唐西境永久安宁,这却不是最好的办法。”
“哦?那什么是最好的办法?”
柳弗思好奇。
赵学尔道:“当今皇上办不到的事情,多说无益。”
柳弗思顿时被提起了极大的兴趣:“怎么还会有皇上办不到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赵学尔见柳弗思一脸兴奋的样子,十分无奈。
“你能不能别一听说皇上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就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这模样哪里像是南唐的臣子,倒像是朔方的奸细。”
柳弗思嘿嘿笑了两声。
“皇上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什么事情是他也办不到的呢?正常人不是都会好奇吗?”
“正常人都会好奇?你可是咱们南唐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难道不应该万般焦虑,日思夜想着怎么样为皇上解忧才对吗?”
赵学尔不能理解。
柳弗思摆了摆手,一副不稀罕的模样:“嗨!我本来就不稀罕做什么大将军,是你要深藏功与名,这种好事儿才掉到了我头上。”
在赵学尔看来,柳弗思是皇帝亲封的从二品镇军大将军。
只要她愿意。
甚至可以站在朝堂之上,向皇帝面陈时政得失。
如果她自己能像柳弗思那样,光明正大地站在朝堂之上。
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可柳弗思却整日无所事事,无所作为。
那暴殄天物的模样,让人很想把她打一顿泄愤。
“你少在这儿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空有一腔报国之志,却报国无门。你既然得了皇上亲封,就应该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请命。怎么能只顾自己享乐快活,却不顾民间百姓的疾苦呢?”
赵学尔十分严正地教训柳弗思。
柳弗思翻了翻白眼儿:“你看你又来了,我都说过多少遍了,我既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又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伟大情怀。我只想做一个像风一样自由的人,自在地活在这人世间。所以我管好自己就好了,费劲巴拉地操心那些糟心事儿干嘛?”
柳弗思也很是无奈。
自从她被封为镇军大将军。
赵学尔就一直不遗余力地说服她做一个为民请愿、为国献身的英雄人物。
可惜她实在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她只是一个甘于平凡的普通人。
“任其职,尽其责,无论你喜不喜欢,既然你已经坐到了这个位子上,就应该担负起为官的责任。”
赵学尔不厌其烦地给柳弗思洗脑。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虽然我有了一个大将军的头衔,可这只是虚衔,又没有实权。我若硬要插手军中的军务或者地方政务,扰乱了人家正常的办事规程,反而不美。”
柳弗思针锋相对地挡回去。
“这都是你懒惰懈怠的借口!你可是南唐唯一的女将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难道就不觉得骄傲和自豪吗?就不想为国家和百姓做点什么,体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