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之中,尚书令、中书令和侍中三人分别是尚书省、中书省和门下省的最高长官,官衔最高。
中书省负责掌管机要,发布政令。
门下省职掌随侍皇帝左右,顾问应对,并审查诏令,签署奏章,有封驳中书省政令之权。
尚书省则负责执行诏令,下设吏、礼、兵、刑、户、工六部,每部设尚书为最高长官,总管本部政务。
因此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人们却常视尚书令、中书令和侍中三人为正相,六部尚书与参知政务为副相。
魏可宗虽然已过花甲之年,胡子都已经花白了,但仍然精神抖擞,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他道:“虽说事出有因,但柳大将军诛杀降兵是事实,杀降已经是错了,太子怎么还能大肆褒奖,以此垂训于人?”
“若是人人都以不仁不义为典范,世上将再无仁义道德可言,势必国将不国,家不成家,世风日下,天下大乱!”
李复书仍是挡在柳家兄妹前面:“魏相,难道朔方攻进南唐京都之时,会因为你讲仁义道德而退兵吗?”
“对朋友应该重信义、讲仁德,但是对敌人就应该讲策略、用手段,否则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了。”
“圣人道‘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我赞许柳大将军,是因为她在‘大德’与‘小德’不能兼顾之时,舍‘小德’顾‘大德’,保全了国家大义。”
“并不是说在寻常生活之中可以直接抛弃‘小德’,而以‘无德’为典范行事。”
魏可宗道:“臣并不否认柳大将军保卫承州、守护南唐边境的功绩,只是小德出入,终累大德,杀降之事不应被褒奖宣扬。”
“臣请陛下撤回柳大将军的晋升敕令,并且依律处罚,以此向天下臣民传扬仁义之道。”
李复书道:“规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若是因为拘泥于小节而不能给立功之人嘉奖,以后还有谁会为朝廷立功呢?”
李复书与魏可宗针锋相对,皇帝只觉得他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柳家兄妹。
正当皇帝头疼之时,柳弗思移步来到殿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向皇帝拜了一拜。
她神色诚恳地道:“臣虽然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做出如此决定,但臣深知诛杀降兵罪孽深重,违背天道。”
“为了偿还天道,顺利收伏朔方,臣恳请陛下恩准臣辞去镇军大将军之职!”
纵观历史人物,有大功之人往往容易有大过。
今人有大功而击之,不义也。皇帝若是处罚柳弗思,未免让有功之人觉得心寒。
但他若是不处罚柳弗思,恐怕又会因此给社会大众树立不好的榜样。
此时有了李复书相助,局势对柳家兄妹可谓是十分有利。
但柳弗思认为当务之急并不是保住她的官衔,而是阻止杀降之事持续发酵,以免连累柳弗愠的差事。
她以为皇帝是因为顾忌她的情绪才难以决断,所以她十分积极地揽罪上身,自请责罚,给皇帝一个台阶下,让这场相持已久的辩论划上句号。
谁知皇帝非但没有就坡下驴,反而苦着一张脸问柳弗思:“可你保卫承州有功,朕怎么能贬黜有功之人呢?”
柳弗思以为皇帝总要装一装样子,以示对臣子的恩宠,以免直接罢免人家的官职,显得太过薄情寡义。
于是她再次恳求:“保家卫国是每个南唐臣民的本分,臣不敢居功,但臣杀了朔方降兵,给南唐的声誉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实在该罚。”
“臣恳请陛下革除臣的镇军大将军之职,以挽回南唐睦邻安邦的外交形象。”
皇帝再次拒绝了柳弗思的请求:“你是有功之臣,朕怎么能革功臣的官衔呢?不行不行!”
柳弗思再接再厉:“盛金当初在承州祈愿倾国降附,那朔方降兵便与南唐百姓无异。”
“臣杀了五百朔方降兵,就等于是杀了五百南唐子民,性质极其恶劣!”
“臣实在不配忝居镇军大将军之位,恳请陛下降罪重罚,以此来宣扬仁义之道,为天下臣民树立典范!”
为了给皇帝铺台阶,柳弗思不惜抹黑自己,把自己说成是十恶不赦之人。
却不想皇帝非但没有降罪于她,还急着帮她辩解:“那盛金觊觎南唐多年,狼子野心,死了也不足惜。”
“你抓了他朕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一个劲儿地怪罪自己呢?”
这下柳弗思彻底蒙了,这皇帝究竟是想闹哪样?
俗话说事不过三,就算皇帝要装装样子,这戏也演得够足了,她都铺了这么长的台阶了,为什么还不同意她辞职?
不止柳弗思傻眼了,在场的大臣们也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意,大殿上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时一位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他是二皇子李复礼。
李复礼二十四五岁,身材纤瘦,文质彬彬,他笑着与皇帝道:“柳大将军保卫承州有功,杀降兵有过,臣以为不若让柳大将军功过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