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德公爵双臂交叉在胸口,直挺挺的从棺材里站起来。
他望着门口,表情变化莫测。
地底的城堡保证他即便在白天也不会受到阳光的侵扰,他身形一闪,直接瞬移到四楼。
现在他的眼睛还是唐姝最初见到的那样浅浅的蓝,瞳孔是黑色,淡蓝色和眼白的交界不明显。
他站在四楼那张床的床头,灰蓝色的窗帘轻微的摆动,就像这间房间的主人不欢迎他的到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雅的香味,香味很淡,却能把他身上血液的味道掩盖住。
光是在这个房间里呆着,城堡的前主人残留下的气息都能影响人的情绪。
生命之书内的灵魂感受到他的存在,张牙舞爪尖叫的想要冲破禁锢。
那里面甚至还有他自己的一半灵魂,他能感受到“它”,残缺的灵魂无时不刻承受着痛苦,永无止尽。
一张扭曲的人脸从生命之书中冲出来,刺耳的哀嚎。
杜兰德公爵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乎要贴上他的脸的这个扭曲的灵魂,在绝望之中,出逃的灵魂很快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回去。
这些都是曾是活生生的人,现在他们都活在“诅咒”之中。
杜兰德公爵缓缓转过身,姿势十分别扭,动作迟缓的像是即将走上断头台,似乎连看到那个人的面容都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画像上的俊美男子的目光注视着远方,眸子里的冷漠连没有体温的吸血鬼都感到悚骨。
杜兰德公爵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守株待兔似的等待唐姝回来。
滴答…
滴答…
城堡里的摆钟摇摆。
滴答…滴答…
一二楼墙上挂画里的人转动他们的眼珠子。
滴答…
滴答…
城堡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条修长的腿跨了进来。
来者一身黑,紧身裤勾勒出完美的腿部线条,上半身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衣服上的兜帽戴在头上,帽檐拉的很低。
唐姝闪身进了城堡,怀里多了一个布包。
安娜小心翼翼的从正中间侧面的楼梯那儿探头下来,一楼的两个方向的楼梯口都离杜兰德公爵的棺材十分靠近。
唐姝冲安娜摆了摆手,让它赶紧上去。
但这次安娜会错了意,这只边牧犬一路小跑从楼梯口跑了过来。
唐姝被安娜大胆的行为吓得头皮发麻,狗狗也并不会像猫咪那样收敛起自己行走的声音。唐姝一把按住安娜的脑袋,安娜不知所措的趴在唐姝脚边。
滴答…
滴答…
在乌漆墨黑的环境里,只听得见摆钟的声音。
唐姝示意安娜趴着别动,自己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脚尖轻轻点地,向上一跃,轻松跳到楼梯的栏杆上。
她踩在圆柱体的扶手上,保持平衡,探头向下看去。
棺材里空无一物。
唐姝的大脑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
滴答滴答…
摆钟还在响,告诉唐姝时间在流逝。
怎么回事!?
唐姝瞬间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随时准备进入三度2阶进化速度状态。
杜兰德公爵不在棺材里面?
他在哪儿?
白天吸血鬼不可能出门,他还在城堡里面!
难道,杜兰德公爵发现我了?
唐姝怀里抱着装有白橡木锥的布包,心跳如雷。
她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城堡里连蝙蝠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没有了,蝙蝠都不在这里。在唐姝的感官中,只有五只猫,安娜,还有洪都拉斯卷毛蜘蛛仍然存在,其他的东西都失去了踪影。
唐姝重新睁开眼睛,意识到这里危机四伏。
她不再隐藏身形,轻轻扣了扣楼梯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
过了几秒,五只猫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安娜在楼下望着她。
唐姝一指城堡的大门,严肃的开口说道:
“去找李晓昀。”
安娜十分担忧的看着唐姝,一双耳朵耷拉下来。它胸口一半被长长的陨石色的毛遮盖住的狗牌,反射出门口火把上的火光。
这个时候肥肥最有经验,它带着其他四只猫跑到门口,催促着安娜离开。
“注意安全。”
肥肥站在地底城堡的门口,灿金色的眼睛盯着唐姝,小声的喵了一句。
唐姝从布包里掏出拿手帕抱住的白橡木锥,握在手中。她在角落里找到了刚吸食完一只甲虫的卷毛蜘蛛。
“还有你陪我哩。”
唐姝小心翼翼的捧起蜘蛛,把它放在自己头顶。
要是我的腿够长,一定跑的比谁都快。
洪都拉斯卷毛蜘蛛心里划过数句MMP,但奈何无法开口说话。
手持白橡木锥的女孩,头顶着面相骇人的卷毛蜘蛛,心情忐忑的向城堡的上方而行。
二楼没有人…
她继续向上走。
三楼的地上还有她留下的痕迹,在一大片灰尘中看得分外明显。唐姝从一排排书架中走过去,她蹲下来透过书之间的缝隙,此处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
越是看不到人,就越是慌张。
持续的未知诱发人心底的恐惧,唐姝觉得事情可能会向着一个非常不好的方向发展。
那个名叫伊莎贝拉的小女巫传来了阿丽莎的指令。
“无需再隐藏身份,一切以完成指令为主。”
白橡木锥在唐姝手中灵巧的转了一圈,她努力的保持冷静。她还不知道吸血鬼究竟有哪些能力,单凭他会瞬移这一点就够麻烦。
唐姝一手扶着三楼到四楼的楼梯扶手,慢慢向上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墙上挂画里的人背影似乎离楼梯的距离更远了。
恐惧滋生。
唐姝一步一顿的上了四楼,最古怪的那层楼。
和楼下吸血鬼居住的地方相比,这里可谓是圣洁,神圣不可侵犯。
唐姝悄无声息的行走,半曲着腿,行动鬼鬼祟祟。她每往前走几步,就转过身看看四周。杜兰德公爵既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身上的血腥味还被这里诡异的淡香掩盖住,仿佛就像是在帮助他藏匿身形。
完全找不到吸血鬼在哪里。
唐姝光着脚,从地面跳到床上,铺盖整洁的床被她踩得陷进去,床榻柔软的难以想象。
她背对着画像,目光转向床头的生命之书。里面的灵魂在叫嚣,唐姝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那些饱受折磨的灵魂看起来就像要把她也拉进去。
白橡木锥正向握在唐姝手中,她紧张之中将白橡木锥在手中灵活的转了一圈,变为反向握住。
因为握的太紧,她骨节分明的手骨头看得更加明显,指甲都在发白。
蓦的,唐姝感受到身后刺人的视线。
她猛然转身,漆黑的竖瞳直勾勾的盯着背后。
没有人,只有那副挂画在墙上,里面长的很像维塔尔的男人目光飘向很远的地方。
总不能是这幅画在看她吧。
唐姝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咬紧牙关,努力克服自己对鬼怪的恐惧。
在哪儿?
看她的人在哪儿?
如果不是画像,那肯定有别人,刚才那个如芒刺背的感觉不是错觉。
唐姝强迫自己陷入极致的冷静,她大脑飞速运转。
这个看不见的人在卡她的视觉死角,就像她对蝙蝠做的那样。
唐姝想明白了,恍然大悟的抬起头。
一个巨大的黑影倒挂在天花板上。
那个黑影是蚕蛹形,唐姝的竖瞳收缩,看出来那是一个倒吊着的巨型蝙蝠。它的翅膀裹住它的身形,那对比它体型大得多的翅膀上布满细细密密的鳞片,转折的骨刺突出,刚出皮肉的那部分布有黑红色的血丝,尖端却又雪白如象牙。
翅膀打开,露出它的主人——杜兰德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