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初八,天微亮,邺瑨瑜收拾好,就等父亲跟圆慧主持告辞了。
“承蒙主持多年照顾,此去怕是不归路,还请主持多关注……”
突然邺凛声音低了下去,邺瑨瑜怎么都听不到,只能放弃。
盏茶功夫便一切就绪,都坐上了马车,此时的摒尘不知为何还未赶到,邺瑨瑜抱着不着家掀出窗帘,除了主持未有人来。
主持温和的笑着,而她却总觉得这笑容不对,好似带着一丝怨意,她一向相信自己的感觉,只是这会儿她来不及计较,只能作罢。
“施主,邺施主!”
一个小和尚朝邺瑨瑜跑来,邺瑨瑜认得他,他时常跟在摒尘后头,找她是摒尘出什么事了吗?
“怎么了?”
“邺施主掉了东西在寺里,小僧给您送来。”
小和尚站在她面前,离得三尺远。
丫鬟上去接,小和尚拿出一枚琼琚。
那不是摒尘要给她的吗?
小和尚迟迟不把东西给丫鬟,乞求地看着她,“邺施主。”
“云巧。”
她突然出声,旁边的丫鬟看过来,“你先进马车。”
“说吧,摒尘呢?”
云巧走后,小和尚明显放松起来,但邺瑨瑜一开口他就羞红了脸,连忙又往身后退了几步。
邺瑨瑜有些无奈,她戴着面纱和幕篱,脸都看不清,有什么羞涩的?
“师兄被师父关在禅房里了。”
小和尚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什么东西,拿手帕包着,看形状应该是昨天的琼琚。
她颠了颠怀里的不着家,单手抱猫,另一只手伸过去接,小和尚却把东西放在地上,圆慧主持还在看着,小和尚不敢耽搁,匆忙离开。
她叹了口气,捡了东西敛着眸子坐回马车。
马车开始行驶,离远了邺瑨瑜摘下幕篱,拿出那东西,打开手帕一看,不仅只有琼琚,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江南乡。”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这首诗原是李姓诗人所作,原句为“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没想到小师父改得像模像样。
她将琼琚收好,喊了声旁边正在绣帕子的丫鬟。
“哎,小姐怎么了?”
云巧放下手中的活儿,将针线笸箩放在旁边。
“我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看吗?”
好半天她才奇奇怪怪地说出了这句话。
云巧瞧着邺瑨瑜这副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怎这般不自信?小姐年纪尚小,容颜还没长开就无人可比,等小姐及笄了,那这天下再也找不出能与小姐一比的人儿了!”
“莫说了莫说了!瞧你说的,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好看?”
邺瑨瑜竟开始谦虚起来,虽然自己是以美貌和家室脾性而盛名天下,但她也知道,如果空有美貌,那她的美貌和脾性只会给自己带来灾难。
这时的她又开始乱想,常出远门的小姐也开始害怕分离了,云巧摇摇头叹了口气。
“小姐这话未免太自谦,夫人未出阁时求亲的人家不知有多少!差点将镇北候府的门槛踏破,将军也是惊才绝艳之人,小姐是将军和夫人唯一的孩子,自然也是举世无双的。”
“瞧你这话说的,过分是真。”
“才不是呢!奴婢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那些江湖人不是还搞了一个什么天下的榜单吗?上面说小姐的美貌惊为天人呢!”
云巧突如其来的星星眼闪了邺瑨瑜的眼,那个榜单自然不是空口无凭。
邺瑨瑜年纪尚轻,却能以美貌盛名,眉眼精致,眸光潋滟如星辰,熠熠生辉如皎月,朱唇不点而红,肤若凝脂,她浑身上下都彰显着美丽二字,一袭白衣皎皎如天上月,一身红衣灼灼似人间花。
她有些无奈,那个榜单她是知道的,由武林盟所作,以对天下的影响力排名,上面对她的评语只有寥寥几字。
[洛阳郡主,惊为天人,天之娇女,嚣张跋扈]
短短几字,先是身份,后是美貌,再是家世,性格结尾。
再看看祁怀昭的榜单,[皇之三子,天之骄子,胸怀天下,大齐之喜,风华绝代]
邺瑨瑜暗自引以为耻,誓要将天之娇女换成天之骄女。
“不说这些,不要关注一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对我的评价。”
她叹了口气,抚着怀里睡着的不着家继续说道:“这几日我老是半夜惊醒,总感觉此行不易。”
这段时间她老是纠结这些,她害怕分离这种事情的发生,这一离开不知多久才会回去,对未知的未来,她本是不畏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
“小姐多虑了……”
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么连忙喊着云巧过来。
“云巧,你快看!”
“小姐怎么了?”
云巧一过去就被窗户外的景象震惊了。
窗外路后面大批百姓在赶过来,数不胜数,这些百姓里有农民,商人,甚至还有秀才书生和一些芝麻官,这些人手里拿着各种家里的好东西,嘴里还喊着将军停下。
“邺将军,邺夫人,停下,等等我们啊……”
“邺将军,快停下……”
如此的话语朝这边涌来,震耳欲聋,不着家被吵醒,不安分地扭动着,邺瑨瑜拍了拍它的脑袋,才安静下来。
马车停了,如此壮阔之景,邺瑨瑜只觉糟糕,如此下去,邺氏哪还有活路?
邺凛扶着冉幼英走下了马车,邺瑨瑜戴上幕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
“邺将军,听闻你们昨儿早上就启程了,又得知你们昨儿在护国寺宿下了,这些乡亲一大早就招呼着要来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