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年轻人相约去远方,如果凭着当时的冲动,是远远不够的,况且,冲不出去的,我考虑的就是现实的原因,知道余沉沉到底要什么,自然就可以考虑到我们终将走向何方。
余沉沉的这种诉求在当时绝对就是超现实的,很多次去想,去计划,心思缜密,各种突发奇想。即便没有想清楚,也要加以行动,也要奋不顾身的行动,所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功。
她抿抿嘴唇,坚定的表情就已经对所有的一切进行了回复。
“去哪儿?”
“有海的地方。”
“好。”
折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她拉住我,“要等多长时间?”
“不用,明天。”
“好。”一个人想要离开的时候,起了这个心思,就已经离开当下的地方,去到了他所向往的地方,更何况,还是两个人同时起这个心思。
第二天,我背起行囊。从东山医院的外墙找个口子,首先就要躲开保安还有医生的巡视区,一定会被抓回来的,即便是逃脱了,指定会面临被“通缉”的追捕,会惊动很多人,梅镇的大多数人都会帮忙追寻我们,存在感会提升很多,只不过如此长脸,却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于外人眼中——两个少不更事的孩子结伙从精神病院逃了出去,备注上一个是男孩子,一个是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有病。
东山医院指不定会联合当地公安局或者汽车站、火车站一起来监视,凡发现可疑人员立即上报,再辅助以奖励措施……
我能想到的最严重的后果大概就是这般。
“我回家了,明天我们一起走吧。”余沉沉在电话立面说道,当然令我感到很意外,忙问是怎么回来的,“正常的回家探亲嘛,只要是病情稍微好转,就可以回家的。”
“哦哦,我都准备好了。”
“哈哈,好的,可是我们去哪里呢?”
“不知道。”
“没有目的地,怎么走?不过……这也很好,干嘛非得受个拘束?”
“往走吧。”
“可以。”
车票已经买好了,我告诉她,“可是医生通知我,明天必须回去。”
“为什么?”
“她说我还不是很稳定。”
“咱别听他的。”
“嘿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们在梅镇上车,往火车站走,她让我猜,现在她最想干什么,我说不知道,自由万岁,重要的时刻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要是这样,该提前就有所准备就好很多。”
渐渐笑起来的脸上,僵硬的看着我,我直感受到一种嗔怪,“我很幼稚,你也要跟着一样?要是这样的话,往后我们两个人……算了。”
不看我了,就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我木在那里,不说话,车厢的那头,我看见一对情侣,有说有笑,“他们会不会也是私奔?”
是不是非得是别人的故事才可爱,才更具有可读性?其实,换个名字,说的就是自己。
因为手头拮据,没有买到卧铺票,绿皮车,然后硬座,第一次去东北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做够了将近30个小时,现在跟余沉沉一起,而且,她家里人不知道,至于我,压根儿也就不知道我已经回梅镇。
我很担心,很明显的担心,余沉沉,现在在大垭村算什么?算失踪人口?还是算什么?
包里带着的水,我拧开,递给她,当时,我便觉得,深深的愧疚,对不起?不对,有什么对不起的?青春的人,这样行事,不过分。
火车经过一站又一站,我们看见人来人往,到了站点,需要下车的人一般在此时会接到电话,“到站了么?在出站口等你。”,“好的。”
以至于,形成一种错觉,那就是这列车上每个人下车都会有人接待,除了我跟余沉沉,,行进到陌生的地方。
“我们这算是出了远门了。”
“嗯嗯,是的。”在梅镇家乡,“出远门”是有不同的含义的,例如亲人逝世后,被懵懂的小孩子问起,大人们便会说那人出了远门,要很久才会回来,生离死别,以这种善意谎言给小孩子以宽慰。另一种则是专指离开家乡,去远方过活。
夜晚的火车是极度难熬的,车厢里面的空调机开着,余沉沉靠在我的肩上,窗外的景色已然被黑色笼罩起来,路过城镇之时,便可以看见各色的灯光,写字楼上的标识灯,装在高楼大厦上的彩灯条,熠熠发光,高大的住宅楼上,每一个格子交错出现的灯光,那里面住着很多人家,是呀,别人都有家,我跟余沉沉呢?连往哪里去都得打上一个问号。
心中充满了负罪感,原本以为,带着所爱的人不顾一切的离开原地,去远方;这是多么看起来多么美好浪漫的事情,事实上却不是这样,颠沛流离,窘迫不已。
萌生退意,不敢跟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女孩子讲,甚至连将她吵醒都不忍心。
当责任感一下就成为一种负担,是不够爱她么?是承受不起么?是胆大妄为事后又后悔不已么?不知道选哪一种。
在学校的时候,有一堂哲学课,因为没有提前完成作业,当堂补起了作业,被老师发现,以为会遭受一顿歇斯底里的批评,结果老师走过来,“为什么要这样?”这一句为什么,令我感到不知所措,“不知道。”老师看了一眼便从我身边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