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栩愣愣的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伯呵呵地笑着摇摇头,只是笑中带着苦涩:“小姐以为,我和二狗原来流落街头,受到的欺辱还会少吗?”
老伯的话像惊雷一般劈在夏栩的头顶,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老伯说:“我原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厮,被我家夫人看上收作了小房,还生下了二狗,原本我的出生贫贱,又因为二狗是个男孩儿,我们父子俩平日在府里便受尽辱骂欺凌。”
“我一气之下将二狗带了出来,本想独自带着二狗在京城找份工,过点清苦却安稳的日子。可是谁知原来是我太无知了。我们父子手无寸铁,先是遇到抢匪,后又遇到……流氓……呵呵……总之我带着二狗,根本没有人愿意收留。无奈被迫流落街头。我们父子俩……早已连一个普通的妓子都不如。”
“如今好不容易,大公子愿意收留我们,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让我在这里打打杂,还能让二狗跟着学些技艺读书写字,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况且,添香阁是大夏国最好的青楼,我们父子俩已经知足了。”
老伯说:“小姐平日锦衣玉食,或许不知。在这大夏国,若是身为男子,如若无权无势无家无业,还嫁不到一个好妻主的话,还不如一个青楼的妓子活得有尊严。”
夏栩心烦意乱地回想着老伯的话,是啊,他说的没错。
她平日里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根本体会不到那些底层百姓的艰辛。
自以为慷慨的施舍了他们钱财,却根本没去想地位卑微手无寸铁的他们之后的生活如何自处;自以为深明大义地担心他们在添香阁以后只能成为一名妓子,却根本没考虑过他们的想法和感受;自以为自己经历了两世,有着先进的思想看事情很透彻,却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带着有色眼镜胡乱给别人贴标签下定义的狭隘小人。
还有她刚刚对绝颜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她的无心口误,不过只是不小心把潜意识里的话说出来了罢了。
她何曾考虑过绝颜的感受。
这几天以来,因为心里烦闷,她不愿意想起那晚的事情,也不愿意回到九公主府,于是就这样没心没肺的在添香阁住下,任由绝颜带着她到四处游玩,她不是不知道,绝颜这几日每日带她疯玩,不过是看她心情烦闷,想哄她开心罢了。
他怕累,怕水,怕高,却还是极尽所能不让她察觉,不让她感到刻意,不让她感到不自在。
他们相处这么多天,绝颜除了知道她叫殷楹以外,什么都没有问过,对于她的身份,她的来历,她闭口不谈,绝颜也从未提起,任由夏栩随心随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笑吟吟地叫她:“小楹儿”。
而夏栩呢,她把绝颜当成了救命稻草,借着他逃避子楚,逃避恒影,逃避九公主府,逃避九公主这个身份。
不管不问,肆意地窝在绝颜给他的避风港,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绝颜是她的谁呢?他们萍水相逢,不过才见了几面而已,就因为绝颜对她百依百顺,她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将他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了吗!
夏栩脑海里划过绝颜娇媚的笑容,他浅笑着在她耳边道:“小楹儿。”
小楹儿?在他眼里她不是大夏国尊贵的九公主,不是什么狗屁的职责,只是萍水相逢的殷楹,只是个心情不好不愿意回家的小楹儿。
他以如此单纯诚挚的心待她,她不但对他隐瞒了身份,方才还用言语伤害他,夏栩越想越觉得愧疚,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不行,她得为她方才的话,去给他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