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城西,开元街,宿港巷,柒坊玄字叁号。
距蒲雀茶庄不过百余步,沿宿港巷大约走个回形,便是柳莺组织的暗哨医馆——蒲雀济堂。
听闻小三前辈的描述,蒲雀济堂的当家是一位非常厉害而恐怖的女药师,小痛小病则隔帘诊脉,自行取药便可,若是伤筋动骨则望闻问切,观相施针,手到病除。只是其常年蒙面,生性冷僻,寡言少语,柳莺那些受了轻伤的兄弟有时都不愿选择去去蒲雀济堂而是去其他药铺自己调理。
“小三前辈,按你这么说,这药师不是挺好的吗,医术高明,除了性格冷淡点,何来恐怖一说?”
“如果你既不是伤寒跌打,也不是伤经断脉,而是奄奄一息或是将死不治的疑难杂症,那你就能见识到她的可怕之处了。”
“她会如何?”
“她会杀了你。”
“那我不去找她不就不行了?”
“她还是会主动去杀了你,因为在柳莺组织里,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到了,你该进去了。切记,少说废话,看完取药便是。”
“记住了,小三前辈。”
蒲雀济堂的格局和蒲雀茶庄除了牌匾不同以外,其余几乎一模一样。外厅同样有位青色素衣女子,只不过不再是沏水烧茶的茶师,而是慈眉善目医者模样的药师,她正专心致志地举着精致小巧的戥秤的称量药材,白色的象牙杆上有致密的刻度线,每每在银制的小秤盘上新添些药材,素衣女药师就会用纤纤尾指调教好系挂在象牙杆上的白色麻线,最后让悬在空中的金色锥形秤砣保持平衡,一番功夫下来,已经摊在柜子上的好些方形桑皮纸张上便形成了一堆堆的药材小山丘,慢条斯理,不紧不慢,我一时竟为这样的精细活而着迷。
“客,是来看病的,还是来取药的?”
女药师这一提醒,我才想起小三前辈先前在来时路上跟我说的暗语。
“我来请你家掌柜看个药方。”
“什么药方?”
我将小三前辈交给我的柳莺令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上面除了刻着组织独有的柳叶飞莺的标志外,便是我的等级和代号,“商日”。
“客,请稍等。”
素衣女药师先是独自进入内厅,不久便出来,并抬手扶开内厅外堂之间的垂暮,形成一道缺口,我谢过后借道步内厅。内厅比我想象的要简洁宽阔,明纹绮窗,柔光映照,右侧是一方平头案,翠竹屏风,一尊宫灯,藏书橱,以及贴墙的博古架,博古架上有一匾额,题有八字“江南零落,柳长莺飞”。
内厅左侧三分之一处是一道珠帘,帘前有一轿椅,想必是供给病人隔帘切脉望色时休憩落座用的,但此时帘后并无人影,我顿生奇怪,此时正对轿椅的一竖挂画吸引我的注意,画中描绘的是江南雪后严冬中的枯柳群莺,其中一颗巨柳挺拔参天,苍劲有力,夹缝处是弯曲和折断了的残柳,尚有一些细嫩幼柳参差其间,虽是寒柳却暗含肃杀之意,黑云压抑与崛然生机相撞,吹凉涉雪,枯叶迎生,败枝湖石交错,黄莺浅崖相抵,全篇花卷以墨写白,雪光疏离,卷底题名曰——《雪柳图》,只是作画之人的名姓被人用笔墨涂鸦,已经辨认不清。
师傅说过,见字如面,睹画诛心,不能或者不方便用口说的意思,便可以用画传达心意。画这幅《雪柳图》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又是在何种心境下抒发胸意?
“伸手过来。”
我正看得痴醉,突然帘后有一女子轻声细语慢道。
我先是一惊,因为帘后本无人才是,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大活人,我想从贯串珠帘的缝隙处窥探此人面貌,但果然如小三前辈所说,她脸上带着纱巾,唯一暴露在外的双眸还紧闭不开,眉色清静,乌丝隐隐。
我照吩咐伸出受伤的右手穿过珠帘,想来也不用把什么脉了,我便将手掌朝下,这样虎口的伤势可以叫女药师看得更清楚些。
“翻转手腕,我要给你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