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快点!”
桃花镇时值饥荒,经济停滞不前,岸口稀疏无行商,唯独停着几艘官船,只见几位衙差指指点点地监督这工人们,将一袋袋货运向仓库。
躲在暗处的言暮和卫桓,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待她记住了仓库的位置后,终于开声说道:“卫兄,你说这些货是什么呢?”
卫桓看了一眼言暮,明知故问!
“粮。”
“是啊!”言暮不去看那藏得严实的仓库,转过头盯着卫桓,眼神带着冷寒:“百顷官粮,日日夜夜,运到这当官的肚子了。”
卫桓神色意味不明,看到言暮那凛冽的面容,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小小知县是不敢私吞这官粮的,你知道负责此次赈灾的官员是谁吗?”
言暮当然也想得到,给桃花镇的知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朝廷的赈粮,幕后一定有更大的势力支撑着。
“是谁?”
“白太后之侄,户部尚书白康成之子,钦差大臣白元纬。”卫桓眼角带着讽刺的笑,贪污赈灾抚恤之款,犯的是欺君之罪,当属杀无赦斩立决,但现在钦差大臣是当今圣上的表兄,这就要另当别论了。
“官官相卫,无官不贪,桃花镇的知县有了白元纬这大靠山,当然敢横行霸道。”
不是任何人都敢在这些款项上动文章的,但是白元纬不一样,他与应晖有着亲缘,他爹还是白皇后之兄,他敢贪,也深知无人敢告。
听了卫桓的话,言暮心中顿了顿,她不是不明白,当时国舅府如此容易扳倒,很大程度是因为李氏本身就与晖帝的皇位有利益冲突,应晖必定乘胜追击,将李氏压得永不能翻身。
白元纬是大老虎,桃花镇的知县是小老虎,她为何不当一回武松,将这两只老虎,打得落花流水。
“卫桓,你说我把他们两个都杀了,会怎么样?”
言暮握紧手中的宝剑,眼神带着与她年纪并不相当的肃杀,不似侠客的光明正大,反有着刺客的狠厉严酷。
“有用吗?”见到此般的言暮,卫桓当然是讶异的,但问心一句,杀了两个贪官,就能改变桃花镇的现状吗?
“无官不贪,你能确保下一个接任的人,是真心对老百姓好的好官吗?”
他指着明处那些搬运这货物的工人,嗓音幽幽:“贪官当道,与奸商合谋,抬高粮价,百顷粮食至于仓库内任其腐烂。”
“你觉得,这些工人心中会不知道吗?”
言暮闻言,顺着卫桓指的方向看去,背上驮着两大袋大米的工人,佝偻着身子,一步步地跺行,身上已是淋漓大汗,却全然不顾,耳边充斥着衙差的责骂,也已是习以为常,他们的眼睛,已经没有光了,宛如麻木行驶的齿轮,所有的思考都被扼杀在连一斤米都买不起的工钱上。
这才是真正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朱门酒肉臭,官家喜乐见。路有冻死骨,百姓无知觉。”言暮凝视了眼前之景,良久,才被站在身旁的卫桓唤醒,依旧是那双大手,轻轻地抚在她的头顶。
“回去吧!”
——
镇上能买到的东西不多了,两人好不容易才采买了一些,拎回桃花观时已是近黄昏。
静彦居士知道镇上的粮价大增,也是一片唉声叹气,却还强打精神,唤大家要勤加耕种,自力更生。
言暮咬着一只大白馒头,什么味道也吃不出,倒是嚼出了一股苦涩。镇上那些脸黄肌瘦的灾民,此刻能吃什么呢?
“还在想白天的事?”
卫桓边吃着馒头,边拿着一本书,走进了言暮的房子,一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便知道她还在介怀。
想想自己,走了这么些路来,遇到饥肠辘辘的人,遇到不怀好意的人,遇到见钱眼开的人,却没想到,遇见一个敢去弑官,愿意为平民百姓忧虑的少侠。
那一日在茶肆,他早就知道自己剩下的银两不多,都心生打道回府之意了,却阴差阳错,遇到了这么一个李拂。
言暮瞥了一眼卫桓,他想得比自己通透,他愿意去救助每一个主动向他求救的人,但是他也不能救助整个桃花镇深陷其中的人,因为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倘若真的要她言暮,一个个地帮,那更不知是何年何月。
唯有让难民们深知到自己的困苦,深知到造成这困状的到底是何人,这才算是帮了他们。
“对了!”言暮想到了一点,连忙把最后一口馒头吞下,直直跑向静彦居士的院子。
“欸,你去哪?”卫桓摸不着头脑地对着言暮的背影问道。
“去借纸笔!”
落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言暮的身影便消失在卫桓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