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渊不敢说出那个“死”字,活了太久,他对生死早已看得通透,但小舞实在太小,就像一朵含苞的花蕾,他不忍心看到,她未开放就先凋谢,这个死字用在她身上,总觉得太过残酷,痛苦又爬上帝九渊的脸。
“若她真的……那臣,就把她带回来……安葬”
白泽虽然只听了半懂,但已初步判断,小丫头存活的几率不大,天君太微对放走天帝,定会暴跳如雷,杀个没来头的小丫头泄愤,不就如同踩死只蚂蚁。
白泽能明白,天帝与小丫头之间的患难情谊,也识趣地刻意回避着,“死”这个让天帝感到痛苦的字眼。
五千年后再相见,白泽感到天帝好像变了许多,原来的泰山崩于前,仍岿然不动的淡定,和喜怒不形于色的从容,视乎少了许多,早已参透的人生七情八苦,好像又缠绕上天帝,令其悲苦不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天帝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在天帝帝九渊的脸上,白泽看到了追悔莫及、忧心忡忡和望眼欲穿等情绪,这些情绪在天帝的脸上出现,是那样的难得一见和不可思议,至少在他追随的五十多万年,是从没有看见过的。
“速去查吧,本帝想知道,她到底怎样后,再去闭关”。
心窍玲珑奇巧的白泽看出,天帝的心,已被的神秘小丫头牵动着,他不敢怠慢,忙施礼离开。
帝九渊透过窗子,望向远方,失魂又落魄,他对着满眼的花红柳绿,自言自语道:“小丫头,姐姐,不准你有事,一定要好好的”。
消息是第六日传回来的。
白泽风风火火闯进内殿,完全没有了,平日潇洒风流的雅姿,他正欲行跪拜礼,被眼神里全是急切的帝九渊,一把拉住,“快说!”。
白泽急报结果,“天帝,小丫头没死!”。
帝九渊放下白泽的手,长长吁出了一口气,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继续说”。
“小丫头被玄元,已带回希夷仙府,救人的,是天族太子擎天和七殿下子箫,他二人被太微,罚在三十三天的苍梧之巅,受三年冰刀雪剑之刑”
“小丫头,怎么可能,会逃过责罚?”
“她……”
帝九渊刚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她怎么了?快说!”。
“她……她受伤了,已被……打回原形”
帝九渊脑子里一炸,眼前一黑,被白泽扶住,无精打采地颓坐到案旁。
一个机灵的小丫头,为救出自己,一下就变成了个蒙昧的兽,让帝九渊心痛不已。失去智慧之身的小舞,定不会记得自己,他自己逃出来,却把给自己温暖的小丫头,生生给丢了。
帝九渊心中像被压上了块大石头,一呼一吸都觉得闷疼,感觉生命好像失去了支撑,顿觉了无生趣,灰暗一片。
七十年,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只是短暂的一瞬。帝九渊都没怎么在意计较,被羁押深潭五千年的耻辱,唯独在意忘不了的,是与他共苦七十年的小丫头。
小舞的音容笑貌不断呈现在眼前,经历过太多沧海桑田、大风大浪、生离死别,本以为早已看透世事冷暖,洒脱清扬的帝九渊,此刻却陷入极度的悲伤,红了眼圈。
白泽表情端肃,规矩站立在旁,他挥袖禀退所有人,良久,走到案前,倒了杯茶,轻声劝道:“天帝,喝口茶吧,这结果比预想的要好,活着,就有再回来的希望”。
帝九渊两眼空洞,目视前方,人恹恹的沉声道:“坐吧”。
白泽虽然是臣子,但与帝九渊一起南征北战了五十多万年,早已是生死可托的半徒半友关系。
帝九渊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他陷入往事之中……
帝九渊自视,自己不是一个有欲望、有野心的人,天庭至尊的位置与他不是荣耀,而是沉沉的负担。若不是当年,北极紫薇野心泛滥,企图九重天至高之位,一意孤行要刻意抹煞和篡改,他和亡兄俊帝一手建造的天地秩序,根本不顾念生灵,可能会再坠混沌深渊,永受无尽折磨的危险,他实在不愿意,又新建个北天庭,还苦战几千年,断绝了北极紫薇称帝的野心,因而招他仇恨,被他和现在的天君太微设计趁虚擒拿,废掉他所有修为,被压在暗无天日的深潭五千年。
为遵师傅鸿钧老祖法旨,兑现他建立天地规矩,管治护佑六合生灵的承诺,他苦苦鏖战挣扎,好在在他的铁腕强压下,天庭又回到,他原本初建时的本心和秩序。
当尘埃落定,一切又回到轨道,帝九渊对应对北极紫薇野心而建的北天庭,那些繁冗的政事,是越来越提不起兴趣。
活的太久,旧人都早已化为烟云,千篇一律的日子,活的孤单且百无聊赖。如今因一个鹿女,帝九渊开始思索,继续活下去的意义。
帝九渊认为,需要尽快调理好身体,需要强大的能力,好帮助小舞尽快从蒙昧中回来,不为别的,就为她七十年真心的对待。
小舞的爱单纯美好,如阳光给了他七十年的温暖明媚及快乐,爱激发过他心底的炙热,他许诺过,要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要护她一生周全,他-----帝九渊绝不能食言。
默默陪伴良久,白泽缓声问:“她,是怎样的,一个小丫头?”。
白泽知道,天帝心中不好受,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兽,任谁听了,都会感到唏嘘,何况是七十年的患难相交。
白泽确实也感兴趣,是怎样一个小丫头?竟让天帝动了凡心?深刻左右着他的情绪。
作为伟大的存在,一个天生地养与天齐寿的圣神,怎可能被七情六欲羁绊?天帝这一刻竟沦陷至此,也真是令白泽惊叹,心上想八卦的直痒痒。
帝九渊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答白泽的问话,“我的小丫头啊,很是不一般。本是很可怜,却依旧开朗跳脱。那双大眼睛里,似有勃勃旺盛的生机,与她在一起,视乎能点燃你,觉得……活着……还挺有趣。她人小,懂的可不少,应该看了很多书,哈哈,有许多,本帝都未曾读过。和她有说不完的话,歪理忒多,唉,本君说不过她”。
帝九渊从袖笼中,拿出一个石杯来,脸上挂着感伤的笑意,“你看看,这是她做的石杯,四千多年,第一次能喝上口热呼的,她把热水当茶水敬我,我们俩,还干杯来着,别说,那时……还真喝出了点茶味,唉!”。
帝九渊凝重着一张俊脸,用石杯斟了茶,呷了口茶,在舌尖细品,视乎在找寻当时的味道。
白泽跟了帝九渊五十多万年,自然懂得,此时的天帝只想要一个倾听者,他没出声,只静静听着,他确实也想知道,为什么天帝会如此在意鹿小舞?
帝九渊放下杯子,思绪还沉浸在回忆中,继续絮叨着,“为了让我能坐下,小丫头和看潭的独角神犀兽,斗智斗勇,我被她差点气死,也不听一句话呀,结果,就是被伤着了……她把平台搭起来,我四千多年才又能坐下,那感觉真是舒服!也才又可以打坐修炼”。
“原来天帝能脱身,是有这个前因?”
白泽这时才理清,天帝逃离深潭的过程了,他因能坐下,才有能力修复修为,趁着天族两个殿下,搭救小丫头时,趁乱逃出深潭。看来天帝与小丫头,不光有患难与共、相依为命之情,可以说,鹿小舞对天帝,还有救命之恩。
“还不止这些呐,没有神刀,是砍不断玄铁做的铁链的,小丫头在潭底,竟意外发现了,断了的……“天谕””
白泽像被烫着一样,手执的茶洒到身上不少,爱美的他也无暇顾及,慌忙问:“天谕?!就是曾能号令天下的御刀,天谕?在深潭下,这……怎么可能?”。
“是啊!本帝当时也吃惊不已,太微把一个不够格的小丫头,跟本帝关在一起,天谕刀又适时出现,唯一能解释通的,就是天意了!该是那太微小儿,欠本帝的补偿”
“啧啧,这是太不可思议!如此看来,是天帝福泽深厚,自有天地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