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心虚地垂下头，老妇人将她往身后一护，拄杖敲着地面咚咚响，斥责长孙观道：“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扣出来。”

长孙观耷拉下脑袋，对老太太当众扫他脸面的行为虽有怨却不敢言，一脸苦瓜相地叫了声娘。

长孙观发妻死的早，一双儿女打小在老夫人膝下寄养，正应验了那句“隔辈亲”，老夫人心疼孙儿远胜过亲儿，一见心肝儿“五马分尸”的惨样哪还淡定得了，一边气得发抖，呵斥壮汉将长孙乐延松开，一边抡着金拐杖朝长孙观横劈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你就这么给人做父亲的？何仇何恨你要置他于死地？他可是你亲儿呀！你这么做对得起黛娘吗？你要打死他，娘就先打死你。”

老夫人口中的黛娘正是长孙乐延的生身母亲，生他那年难产而亡，乐延听至此处，也不知是感事伤怀还是想借此博可怜，眼泪流得贼凶，簌簌哗哗的，都可以洗脸了。

老夫人手里的图腾拐杖是文成皇帝感念其长孙一门精忠卫国所赠，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杖首是一只图腾标识——鲜卑兽，此兽本应是状如虎而五爪，文如狸而色青，类马似牛，吻上生角，背上长翼，大如狗而迅走的模样，但此处用了赤金材料，因此通体金黄，在万缕金芒的点缀下越发夺人眼球。

如此珍贵之物理应十分爱惜才是，然则老夫人却当寻常之物来用，一杖杖打过去，丝毫不见心疼。

长孙观手中虽有木棍，却不敢用来格挡，唯恐用力过猛将老太太顶倒。

长孙乐延又声泪俱下地连叫几声祖母，老太太心里更是疼得紧，使杖子的当儿又连带着踢了几脚。

别看长孙老夫人现已年过六旬，好歹曾是个追随过太武皇帝北伐柔然，南攻刘宋的巾帼女英雄，纵使烈士暮年，也老当益壮，打起亲儿来更是刚猛矫健一如当年模样。

长孙观被折腾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躲，更不敢违逆老娘，便拿儿子和手下士兵出气，一面勒令下手们滚远点，一面大骂长孙乐延，让他别跟死了爹娘一样嚎个没完没了。

老太太一听他这话，又是暴跳如雷，气得将金拄杖往地上一扔，擦着长孙乐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蛋，哽咽道：“可怜我孙儿就是没了亲娘，才遭人这般虐待，眼见着半只脚都进了阎王殿，却硬生生被那恶人堵住嘴巴，说不得，哭不得。”

长孙观无奈的捡起意义非凡的金拄杖，粗略检查番后送到老夫人面前赔礼道歉，老夫人淡淡的扫他一眼，不肯接住。

长孙观开口道：“娘，瞧您这话说的，好似儿子有多恶毒似的，好歹他是我亲儿，难不成我还真能害了他性命？”

“那可说不准。”长孙老夫人有些赌气道。

长孙观一时无语，片刻后解释道：“娘是知道的，这个小畜生……”老太太一记冷眼扫过去，长孙景立马孬下来，“这个东西……”

“你才是个东西。”老夫人仍不满意的置喙一嘴。

“这个惹事包，哎呀，娘您就先让儿子把话说完。”长孙观抢在老夫人掀唇前说道，“不是做白日梦，就是闹出逃，各种馊主意层出不穷，就他这样还想做大侠？我看做大虾还差不多。”鄙夷不屑直上眉梢，“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杀着吃还没几两肉，真真是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