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来人偏离石板路,踏在满是草叶的地面上,向井边走来。
那人看着元楚蹲下的身子,于两步之遥处堪堪停住。
“楚公子,你说过,你不会随意靠近此处的。”那人开口,声音已不似上午那般温和。
元楚微微勾起唇角,旋即起身,回头看向望荏。
她依旧着一袭侍女裙,簪两支芙蓉珠钗,只那眉眼中的柔意已渐渐散去,对着元楚的目光亦多出了一分探究。
元楚将那视线落于她发间玉白珠钗上,而后移向她凝神的目,浅浅莞尔:“捉鬼之前替鬼伸冤,我带着目的而来,这般可算随意?”
她的言语说得颇为理所当然,而她的神情和悦,气质却冰冷,如同位居高处的神祗,怜悯般地对面前之人开了口。
“替鬼伸冤?”望荏眼睛略略眯了一眯,她的手渐渐握紧,亦向元楚走动了半步,“靠近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哦?”元楚轻轻挑眉,愈加地和颜悦色。
她偏身瞅了一眼后面的井,再度看向了面前的望荏:“没有好处……我会被鬼所伤,还是,会被人所害?”
望荏闻声,对着元楚的乌瞳猛然缩了一缩。
她欲开口说些什么,但元楚却在她前头先出了声:“城主府不擅长查案,便当交由别人去做,是也不是?”
望荏眉心微动,而她眼前的元楚神色却异常轻松,面对着自己此刻也许颇阴沉的面色,此人反而看去并不放于心上,甚至又微微俯了俯身子,拉近了同自己的距离,而后紧接着柔声道:“可是啊,城主府虽不擅长查案,却很擅长颠倒黑白呢。望荏,你说对吗?”
望荏看着眼前元楚精致的面容,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缘何,她分明知晓此事的严重性,面对元楚时却倍感压力,难以像往日里警告他人一般,去苛责元楚。
“我不明白楚公子的意思,公子莫非发现了什么?”望荏抚平心下的不宁,欲再度与元楚对视,对上那双沉静的眸子,只觉寒意顿生,被迫着,又缓缓偏移了自己的视线。
而元楚听见此话,直起了腰身,似打量般扫视了望荏片刻,扬了扬朱唇,又转身对向了那口圆井。
她复蹲下,再次伸出手,顺着粗糙的麻绳缓缓提起了铜铃。那铜铃便随着麻绳的扯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若是那鬼啊,怨气深重,怎会顾忌许多,杀了人后又寻地藏匿?”元楚背对着望荏,纤长手指轻抚在斑驳的铜铃之上,“我想那歹徒,当是在杀了人后心神慌张,四下张望,只有这院中一口井少有人来往,便将尸体靠于井边,顺势藏了进去。而那歹徒知晓此处鲜有人至,这井水亦帮了她大忙,泡了许多时日之后再被发现,又有谁能站出来指认呢?”
身后望荏并不出声,元楚亦无意去询问她,用指甲缓缓地蹭下了一点铜锈,如同讲述不知从哪听来的曲折话本般,接着温声道:“可天下之事哪有从头至尾都一帆风顺的?这井口本就窄小,藏尸时当是剐蹭到了井口铜铃,染上了血迹。”
“但好在天时地利,她很快反应过来,用井水清理干净了所有痕迹。其余之处倒也罢了,只是这铜铃,雕纹不平,擦洗鲜血时,当是刮下了些许铜锈。而慌乱之中,她也并未那般细心,专注于拭血后,也就未在意此处。”
元楚声音悠悠,仿佛所言之语并未于她心间造成什么波澜,而她蹲在井边,讲述着这桩不知几日之前发生的凶案之时,也显出事不关己的态度来。
不,不是事不关己。
望荏动了动眼眉,微微抿唇。
更像是了然于心,故而不甚在意。
“楚公子也会说书么?当真是编得一手好故事。”片刻安静之后,望荏扬了扬秀眉,扯出了一丝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