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本是地主,一辈辈财富累积下来,虽富裕,却未曾有人入仕,因而官场权利关系总归缺些,如今有良机摆于眼前,朱世春只觉自个儿做了件出息事,倒是未曾考虑过时柳的感受。
不过也正如他自己所认为的那般,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得了什么主?
因而当他同归来的朱时柳提起此事时,神情倨傲,仿佛施舍给家狗肉骨头的主子,言语间亦有些强硬。
“城主新官上任,便如此诚心,我观此事倒甚为妥当。”朱世春翘着二郎腿,随意地抄起案上竹盘里一把瓜子儿,一扔一嗑,将瓜子皮儿就吐在了时柳寝房的地面上。
时柳将他的动作收入眼中,却未加以阻拦。
一直以来,她虽头疼于朱世春的行为混账,却也因着血缘关系及自身温婉的性子,也算敬重朱世春。
而他方才所谈之事听来突然了些,但她亦心知自个儿早及笄,离家也是难免之事,不用嫁去他城,留于岭关内,也未尝不算佳事。
“哥哥好意我心知的,只是我并未见过城主大人……”只是此事究竟关系自己一生,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父母已故长兄为大,她仍忍不住开口提了一提。
而那边朱世春见她这般多言,转瞬间便变了脸色,短眉微横,将手中剩下的瓜子儿一股脑儿丢回了竹盘里。
“我可是你兄长,我怎会做对你不利之事?我见城主大人正人君子,方应了此事,你倒好,在此犹豫,莫不是觉得我此行不妥?还是说我朱家哪里有亏于你了?”
“哥哥莫要多心。”他的话语又急又冷,惊得朱时柳连连安抚,再不敢多提一句,“一切但凭哥哥作主,我不过是女儿家羞涩罢了。”
她微微垂眸,便是应下了此事,而朱世春见这般情形,方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虽未曾见过马守道,然他赴任岭关,想来亦不会是平庸无能之辈,更何况她兄长已同马守道谈过,此桩婚约应不会出什么差错。
因而她压下心间生起的那点子疑惑,更觉自己失态,本不该于自己婚事上多问什么。
“如此便对了。”朱世春笑,露出了晕着黄渍的门牙,他脸上横肉颇多,一笑便将眼眉挤在了一处。
而他伸出手,抓了几颗瓜子,塞进了面前朱时柳的手中,诱导似的开了口:“嫁进城主府,可是城中多少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想也不敢想的事?你他日进府,定是荣华富贵享尽,除了城主大人,岭关身份最尊贵的可不就是你?”
朱时柳浅浅一点头,并未驳回他的言语。
然而当她握着手中黑白相间的瓜子时,却莫名觉得有些沉重。
从前她亦偷偷考虑过自己的婚事,不知自己将来的夫君会是何等人物,朱世春所说的荣华富贵,她实则并未放于心上,只愿那人品行良善,值得她托付一生。
烛火微微摇曳,将朱世春的影子,打在了她柔和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