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内室,待到那扇门关上后,便恍觉安静了不少。
周昕才刚一坐下,便已迫不及待的向面前的许鸿文问道:“先生可有法子能解我眼前困局?”
许鸿文面上神色不变,却十分迅速的拱手一揖,回道:“从殿下那日未听在下劝阻开始,在下这些日子每日便都在苦思对策。”
他这番话一时间又让周昕听得有些尴尬汗颜,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又诚恳的向着他道:“这一回,我一定按照先生教我的来!”
谁料许鸿文却是摇了摇头,继而叹了口气,这才道:“在下也只能提出一个可行的法子,但此法亦是有风险,到底如何,还需要殿下自行决断。”
他这话虽仍是好言相劝,但这会的周昕哪里还听得进去,只又掐了掐眉心,极力克制着心中的不耐,放缓声音道:“无妨,夺权之路,本就是风险和利益并存,先生只管将法子说出来,剩下的自有我来决断。”
话已至此,那许鸿文这才叹了口气,然后便郑重道:“还请殿下明日一早便进宫,求得圣上将主审兴安候府的差事派到您头上。”
这话一出口,周昕先是愣了愣,而后便也渐渐反应过来,又开始掐着眉心,久久未开口言语。
瞧着他这副模样,许鸿文也只有又出声同他分析道:“在下自然知晓,要让殿下自断一臂绝非一时之间便能下决定的,但眼下侯府大势已去,离事情败露也只是时间问题,届时一旦殿下还未下定决心要弃车保卒,怕是连手上仅剩的主动权都没有了。”
周昕这会仍是不说话,眼神闪烁间却似是有所意动,很快,便又听那许鸿文接着道:“而眼下若是殿下选择主动出击,亲手将侯府送上这断头台,此举看在圣上眼中无疑是殿下自证清白之举,殿下便也能借此挽回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同时还能将侯府同殿下之间的牵连过往的证据亲手毁灭。在此之后,此间事除了殿下,便不会再有任何人知晓。”
过了许久,周昕这才放下手慢慢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盯着许鸿文,徐声问道:“那若是侯府垂死挣扎,拼死也要拉着我一同下水呢?”
许鸿文立马又是一揖,迅速回道:“在下先前便同殿下说过了,此举有利有弊,风险与收获并存,但在下自会想法子将殿下需要承受的风险降到最低。”
他迎着周昕的目光,丝毫不惧,又接着道:“据线报传回的消息称,侯府世子妃张氏于半月前便已秘密产下一名男婴,侯府这些日子一直闭门不见客,那张阁老便是想去看看自己的孙女和曾外孙都不得法门,殿下便可由此入手。”
他这话虽未完全说明白,但周昕此时早已听得是茅塞顿开,略一思索,便立马放声大笑道:“能得先生相助,实在是我之福!”
周昕越是细想,便越觉此法精妙,望着眼前依然恭谨冷静的许鸿文,不由便赞许的向他承诺道:“先生放心,等到他日事成,首辅之位非先生莫属!”
闻言,许鸿文面上这才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之色来,立马便垂头俯首谢恩。
此间事了,待到众幕僚纷纷散去,只剩周昕一人独坐于静室之内,他思虑良久,这才侧身拉下了身后屏风隐蔽处的一根流苏坠,不过片刻,便有一人自屏风后的那一扇墙面的暗门内闪身而出,单膝跪在他身侧。
听着动静,周昕也没转头去瞧那人,只是沉声道:“立刻去查一查这个许鸿文,看看他到底是哪边的人。”
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立马应了声是,转眼便又闪身掠进那扇暗门中不见了,而随着一阵细微的响动过后,那墙上原本的那一处暗门也就此隐蔽不见,看起来也就是平平无奇的一堵墙而已,丝毫未见玄机。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古灵今夜又是久违的失眠了。
原本这些日子因每日都不得闲,一般从早起她便是一头扎进酒楼的各项事宜中不得抽身,因此每晚回来后也都是迅速洗漱倒头便睡,可今夜她却又开始睡不着了。
明日便是酒楼开门营业的日子了,她这会早就躺下许久了,却也仍是睁着两只大眼,好半天都没有睡意。
酒楼的名字也于前几日定了下来,因着长公主名讳中的“月”之一字,这酒楼的名字便也直接定为了“月满西楼”。
大渊朝自然是没有李清照和那一首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的,但因着许洛留下的几卷未经发布的书稿,长公主却是知道了李清照这位女词人,同时也被她的才华所折服。
因此在酒楼名字一事上,一群人还在冥思苦想时,长公主便想也不想的脱口便道:“不如就叫‘月满西楼’算了。”
当时古灵还愣了半晌,略一思索,便也同意了。
无他,这名字既雅致又有意思,别家的酒楼大多都是三个字的,只自家的酒楼另辟蹊径,弄出了四个字来,想也能想得到,等这招牌挂了上去,甭管识字还是不识字的,都会对自家酒楼印象深刻。
于是,酒楼命名这一茬也没生什么波折,便就此定下了。
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集体培训,上至几名掌勺大厨,下至酒楼打杂跑腿的,如今也都是换了一副模样,前日经过了长公主和蒋管事的验收,立马决定了明日便要开门迎客了。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在这泾河县剩下的日子也不过就是这几天了。
等明日开业,再过上几天,自家便也要同长公主一同上京去了,届时若无意外,只怕是要有好些年都无法再回来了。
一想至此,古灵便又是期待又是担忧。
京城的种种繁华盛景,她早就从各人的口中听说过了,且顾和兴也自有心结,一心便想着能姐弟重回京城,将原身父亲顾大富的泰兴记夺回来。
古灵也答应了要帮他,毕竟占了原主的身子,就得担负起原主应尽的责任。
而担忧,也是因从前本是咸鱼一条,如今却不得不跟着家人一同跨进京城那一口大水缸里,是清是浊还不甚分明,未来前途也无法预料。
但她毕竟来自于现代,见多了历史书和各类文学作品中的夺嫡之争的残酷,便也有些惶惶,害怕自家也会如那昙花一现般,就此零落在这残酷的纷争之中。
然而已无退路,就必须向前。
再说了,这会在京城之中,还有他在等着她。
轻叹了口气,古灵又摸索着从枕头下摸出了那一只荷包,从中取出了那一方小像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