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身形玲珑,样貌虽生得并不算出色,却也当得是小家碧玉,清新怡人,只是那样一张脸,也着实过于寡淡了,特别是当她同古灵站在一起的时候,那张脸就更显寡淡平常了。
就是生得这般寡淡的一名女子,那一双规规矩矩叠放在身前的手,却是生了许多薄茧。
旁人自然不会去注意她的那一双手,只是方才同古灵一同往外走时,那姑娘却伸手理了理鬓边的一缕头发。
这看似平常的举动,倒是让冷香一眼就瞧见了她掌心和五指上的薄茧。
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阵,冷香此时也觉这事颇有些意思。
那生在手上各处不易为普通人所察觉的薄茧,冷香并不觉陌生,这是只有习武之人方才会生出来的,特别是擅用兵器者,手上的薄茧也就更多些。
同古灵常年下厨不同,那姑娘的那一双手,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因下厨而生得那般粗糙的。
且,她好似还深怕自己的身份不能被冷香明晰一般,更是在最后行礼告辞之时,特意多做了一个小动作。
放眼整个京城,曾那般在自己面前行礼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低下头,冷香也颇觉有些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也不知古灵这招人的体质到底是好是坏,好似自从遇见她起,她身边便总有这些预料之外的人出现。
只不过,以眼下京中情形来看,那位陈瑗姑娘落在自家手上,倒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这般想着,冷香面上便也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来。
而这时的古灵,却是已经闭着眼,在马车内打起盹来了。
皇城,东宫。
自武渊帝继位以来,这东宫便荒芜了许久,如今总算是迎来了新主,这才不过几天的工夫,原先冷清的宫殿便彻底换了个模样。
宫中工匠精心侍弄的花木使得这宫殿内即便时值晚秋,也都显得草木茂盛,别有生趣;从北地上贡的厚厚毛毯从宫殿内一直延伸到了殿门外,脚踩在上头,恍若是站在了云上一般。
阖宫内来往的众多宫人虽都低垂着头,眼角眉梢那点子喜意却是怎么都掩不住的。
这东宫,只怕是也住不了几日了,很快,这东宫的主人怕是便要搬去养心殿内了。
只是宫人们心中也自有些嘀咕。
也不知这几日太子殿下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已经闷闷不乐多日了,再也不见了往常那副悠闲和气的模样。
殿内,案桌上的奏折堆积如山,案前立了两名宫人,一个忙着磨墨,另一个则是守在一旁,等着周旭将手下的奏折批改完毕扔过来,而后便立马接过,急急忙忙的将那奏折上头的墨迹吹吹干,再分门别类的摆放在一起,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奏折批了许久,饶是周旭年轻气盛,到这会也都觉一阵乏意上涌,再一看眼前奏折上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就更觉一股无端的烦躁之意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索性扔下了手中朱笔,也顾不得擦拭手指上沾染着的些许墨迹,就这般伸手狠狠揉了揉眉心。
一旁的那两个宫人躬身对视了一眼,这才敢小心略微起身瞧了一眼,却只见周旭眉心正中已经留下了一小团脏污,那眉心紧皱着,无端的就教人看了只觉胆战心惊。
原本还在磨墨的那宫人立马就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伏地身子,口中呼喊道:“殿下若是乏了,可千万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不若奴才这就替您更衣,去外头的御花园逛一逛,就当是偷个闲,散散心!”
一旁的另一个宫人立马也反应过来,同样跪倒在地,迭声附和着。
桌案上的奏折堆了许多,这几天几乎是前脚才批阅了一批,没过多时,便又送来了下一批,周旭只觉自己如今便是被彻底困在了这宫中,心中忧虑之情早已如火烤一般,却也只能暗自派了手下心腹替自己在京中寻人。
一想至此,他心中愈发烦躁,然而却也无计可施。
再次伸手揉了揉眉心处,周旭这才缓缓平静下来,沉声问了一句:“现下母妃在何处?”
闻言,仍跪伏在下头的两个宫人心中皆是咯噔一声,而后才有一人硬着头皮答道:“回殿下,静妃娘娘今日一大早便是去了养心殿。”
那宫人咬了咬牙,总算是提着胆子接着说道:“奴才斗胆劝一劝您,静妃娘娘人虽往养心殿去了,可去前也特意交代过了,让奴才们务必要劝着您,眼下政务繁忙,殿下还是就待在皇宫内吧!”
说罢,两个宫人便齐齐将头埋低抵在地上,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直让周旭心中一股火起,却也觉无可奈何。
他自然明白,母妃这是执意要将他困在这宫里,一步都不得出,如此一来,他自然也无法亲自去将心系之人寻回来。
他心中烦闷万分,可如今面对的是自己的母妃,他也只得默不作声的跌回了椅中。
无力的仰面,望到的便是头顶一片富丽堂皇的宫殿。
从前的四皇子府自然是远比不上这东宫的气派,只是那略显寒酸的府邸内,每日都会有人等着他回家,再给他递上一碗热茶汤。
沉默了良久,周旭终是又缓缓坐直了身子,十分平静的向着仍跪在地上的宫人道:“起来吧,差人去将黑骑郁统领请来,我有事要交给他去做。”
原本还略松了口气的宫人这会心内又是阵阵发苦,然而这一回,两个宫人却是谁也不敢再忤逆周旭,只得垂首,恭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