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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稚子再醮明珰脆14

茹晓棠或许也未尝不知,只是抱有幻想,影响了判断,此时幻想被月儿戳破,她当真是怕了,她坐立不安,攥着手绢在地上来回走动。

最后她决定不冒险了,钱固然重要,但也得有命花啊!她想着最近张罗张罗赶快跑路,不过她对月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月儿给她和阿绪做个媒。她决定把自己嫁给阿绪,以前觉得不般配,可现如今无可挑剔了,如果阿绪愿意和她们一道走,她明天就和他拜天地。阿绪好歹是个男的,能给她们娘儿俩壮个胆,最关键的是阿绪勤快肯干活,手头还有一笔现成的款子,养家糊口不成问题了。

她托付完之后,补充道:“侬叫阿绪放心,吾并非走投无路拿伊当王八使,吾是认真的,而且,铜钿也还有几个,不是白靠。”

她说着把今天的当票和当来的几块银元拿出来。

月儿一愣,说:“侬不是没钱么?”

“有一件头饰,一直不舍得当掉,今朝出手了。”

月儿气得几乎拍案而起,深知自己之前的恻隐之心又错付了。茹晓棠根本已是无可救药,这几块大洋足够送一个高烧病人去就医,她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姆妈耽搁成聋子,这种人实根根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要不是还有老绅士一事要询问,她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

“晓棠,我今朝跟你来,是有一件别的事向你打听。”

茹晓棠见她忽然讲起官话,觉得不妙,她一向是发急或生气了才讲官话,不晓得自己是不是惹她不高兴了,连忙道:“侬讲侬讲。”

“那间五金铺,除了你和阿来吴曼丽之外,还有其他人把它作为接头点吗?”

“有,我没见过人,但看到过他们开完会留下的烟蒂,就一次,当时我们刚从安徽逃难回来,到那里歇脚,发现了桌子上的烟蒂。”

月儿沉吟,心想看来还得再去盯梢那间五金铺。

然而茹晓棠忽然说:“不过那些人应该不是救国社的。”

月儿一怔,忙问:“你怎么知道?”

茹晓棠说:“你还记得57号围剿救国社那段时期吗?最大的一次围剿行动导致救国社全员逃亡,吴曼丽和阿来坐黑渡船逃往安徽时,我受了他们的裹挟,也被迫离开了上海一阵子。我就是在回来的第一天发现五金铺里有别人来过的。当时阿来看到烟蒂十分警惕,他和吴曼丽说我们三个是最早一批返沪的成员,怎么竟然有人已经在这里接过头?吴曼丽也很诧异,他俩当时就认定并非救国社成员。至于后面有没有确认那些人的身份,吾就不晓得了。”

月儿闻言沉吟,茹晓棠说的57号围剿行动就是周幼权受伤那次无疑。而42码假鞋潜入她卧房是五月初七,距周幼权事件大概有半个月。她敏锐地想到什么,连忙问:“你说你和阿来那段时间离开过上海?”

“对,在安徽躲了足有二十多天。”

月儿更加急切,问:“五月初七你们在哪里?上海还是安徽?”

茹晓棠想都不用想,说:“那肯定在安徽呀,端午没吃着粽子,第三天才买到,记得清清楚楚。”

端午的第三天,可不就是五月初七吗!

月儿心跳如雷,问:“阿来也在吗?”

“在。一天都没离开过,买粽子那天他怕我出去暴露行踪,还差点跟我翻脸。”

月儿一边心跳一边恐惧,潜入她卧房的完全可以确定是那个老绅士了!

她问:“救国社里老年成员多不多?”

此话问出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心急才脱口而出,茹晓棠除了阿来和吴曼丽再没见过其他救国社成员,问了也是白问。

然而万万没想到茹晓棠竟答出极为关键的一个信息——

“怎么会有老的,救国社是青年社,他们说冀先生是年龄最大的,也才刚四十出头。”

月儿一怔:“青年社?”

“对啊,你可以去问四爷。”

月儿在心中分析:有一拨非救国社成员的人也曾涉足五金铺,而救国社没有老年人。那么完全可以确定老绅士不是救国社的人,这也同时印证了师兄电话里的那句话,她的脑际浮现那通电话——

「师兄,你是不是遇到了危险?有人跟踪你?”」

「可以说没有,但也可以说无时不有、无处不有。」

「救国社他们不肯放过你么?”」

「不,跟救国社没关系……」

「……」

月儿不寒而栗,想想没有什么可问的了,起身欲走,茹晓棠再次托付阿绪一事,她含糊答允。

从茹晓棠家出来后,她心事重重走岔了道,抬头看时竟是走进了渔阳里,退出来再拐弯,又一次走错,她索性抱着画轴到路边站下了,林映月,你不能心乱,你不能混沌,你必须保持清醒,因为你只有你,如师兄所说,你已不能相信所有人,现在连曾经信赖的阮生也变成了另一个人,你只有你,你必须坚强!

再迈步,她勉强镇定了下来,中途在吕班路的一间当铺当古画,因为价钱不合适,交涉半天又退出来去了另一家。

拿着当票和银元从当铺出来后,街上已经起了灯,从吕班路的转角处可以看到对面霞飞路上的夜景,橱窗流光溢彩,霓虹灯翻江倒海,这样的上海不属于她,仿佛是别人的上海,是四爷以及他们家少奶奶小姐的,是戎三少爷的上海,那么摩登时尚,那么富贵悠闲,与她无关……

不恋繁华,安静地走开。到家后,阿绪正拿着手电筒在修黄包车,见她回来,劈脸就开始讨账。平日他俩不照面,今日因为车坏了回的早,本来就因为傍晚没拉到买卖心情很坏,这时更是一根筋了,死活要她还钱。

她被缠得没法,只好搬出茹晓棠来抵挡一阵,其实茹晓棠托她做媒的事她没当回事,茹晓棠是典型的利己主义,阿绪又是很市侩的人,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结为和睦的夫妻,乱点鸳鸯谱的事她是不会做的,但此时为了让阿绪分神,她把茹晓棠下午的那番话和盘托出了。

阿绪闻言,愣了一下,不过他想了想,说:“不干!伊个拉三,吾弄不住,不给自己找那不自在。”

他是当真现实得很,月儿也不是真心撮合,便搭讪着想要脱身。

谁料阿绪顿了顿竟又说:“伊是真心话么?别又是想骗铜钿吧。”

“不晓得……”月儿说。

她觉得阿绪市侩是市侩,但究竟是个规矩过日子的人,别让茹晓棠把他坑掉为好。

阿绪想了想,说:“算了算了,啥都不如大洋钱亲热,老婆不娶了,用手就得。”

月儿脸子一红,啐他一口,生气地上楼了。

阿绪是越来越不讲究了,口无遮拦,这种话都能当着她的面讲出口,大概是她成了穷小姐,就当真没人愿意敬着了。

她进屋把当票和钱交给姆妈,然后上楼到闺房梳理今天从茹晓棠那里所得的信息。一一回忆并做了详细记录,看着黑色自来水笔写下的‘老绅士’三个字,她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她要挖出这团影子,找到真相。今天茹晓棠给了她很意外的线索,明天戎三少爷那里能得到什么样的信息?他是阮生,在救国社的地位高,比茹晓棠知道的势必多很多!加上师兄早先就住在他家,他应该最了解师兄失踪前有何异常。

大概是因为太过惦记明天的会面,导致这晚睡得非常虚浅,翌日醒来时,外面的蝉鸣和租客乔太太的北方口音呼啸而至,月儿以为又是公债下跌或者银元贬值的消息刺激了乔太太,全不在意,她洗漱下楼后,乔太太的声音已经移到了堂厅,似乎在跟姆妈劝解着什么。

阿绪的黄包车还没修好,今天不出车,坐在一堆零件中间正在看报,一边看一边惋惜地自言自语。

月儿不想给他注意到,尽量不把楼梯踩出响儿,但阿绪的念念有词叫她愣住了。

“娘个东采!撒狗屎运呐个是,杜老板遇刺竟被一个小赤佬救起,吾怎的就遇不上这等好事啊。”

月儿顿了顿,走近细看,原来是一则寻人启事,杜某人实名寻找救命恩人:诚寻当日仗义之小友,以期补报活命之天恩……

阿绪拍着大腿恨自己时运不济,他常常因为发不了财睡不着觉,对于这种莫名就走狗屎运的人自然是羡慕嫉妒恨。

“册那,个小赤佬一辈子吃香喝辣勿用愁了。”阿绪卷起报纸继续修自己的车。

月儿没看完那条启事的内容,说:“报纸给吾看看伐。”

阿绪这才发现她在身后,说她看这张没用,堂厅里的那一份报纸才是她该好好看看的。

阿绪意味深长道:“小姐,侬可藏得深啊。”

月儿莫名其妙,“怎么了?”

“侬去看嘛,看了就晓得啦,哎,侬嫁了阔佬,可要多付吾利息哈。”

嫁阔佬?

月儿一怔,拔脚便往堂厅去。

在门口就看到姆妈沉着脸,手绢摁着太阳穴正在害眼,乔太太和奶娘在两侧相劝。

乔太太说:“这不见得是坏事呀林妈妈……”

奶娘说:“侬消消气,仔细身子……”

八仙桌上搁着一份报纸,月儿抢步上前拿起,接下去无异于当头棒喝,她瞬间晕头转向。

可以说今朝的号外出了两条异闻,一条是帮派大先生寻找救命恩人,这是前所未有的奇事,街头巷尾的瘪三、小开,乃至于洋行里的老克勒,全都在羡慕那个即将飞黄腾达的走运人。但这条异闻还不具爆炸性,叫人大跌眼镜的是商界巨富戎乃风和前未婚妻兼前弟妹林映月的情感大戏,有图有真相,一大早就震翻了上海滩。

月儿看着报纸上的一字一句,腿都软了,父亲在楼上连连咳嗽,大概是给气的,而远在英租界的戎公馆可想而知一定也炸锅了,还有……四爷!

想到四爷,月儿更是魂飞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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