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这!”谢彪瞪圆了眼,言之凿凿。
诸人都唉声叹气起来,替他们少主捉急。强波一脚踢向王五奎,骂道:“净出馊主意!人家本来就闹着要回去,你还教唆少主用什么激将法,这下可好了,一桩叠一桩,越激越黑!”
王五奎梗着脖子龇牙道:“一两日哪看得出效果?公主年纪不大,道行且深着呢!申哥就不应该让老谢去传话,没的坏了我的计划!”
“激将法对公主根本没用,你忘了鸽奴那事了?”周毓道。
“一个下贱艺姬岂能和会宁县主比?”王五奎嗤之以鼻。
周毓摇了摇头,王五奎出身于夏州望族,自觉高人一等,由来看不起贫苦之人。便是他养的那些胡姬,也是当狗儿马儿似的养着,不听话的就用鞭子抽到听话为止,简单粗暴。前两年他把一个不听话的胡姬打个半死关屋里,后因有趟急差事跟少主去了西州,半月后返家才记起那个胡姬,跑去一看,别门的铁钩还在原处。开门进去,人已经死透了,活活饿死的,门上全是抠的血指印。他以为他不在其他几个胡姬多少会看顾着点,毕竟门未落锁,铁钩拿掉就可以送饭进去。可是其他胡姬平时争宠争得欢,巴不得别人都死了剩她一个呢,谁会去救呢?他自己宅子都没整顿清净,还敢给少主出主意,少主真是米浆子糊了脑袋才会听信他的谗言!
柴峻心里很不好受,本以为李申绕着弯帮他讲好话,她会心软表个态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依然冷冷淡淡,依然不依不饶,愁死个人!他直直望着树荫下乘凉的舒婵,她今儿穿着蜜合色的小衫,外面是霜色的半袖和松绿长裙,头上梳着反绾髻,发间点缀着几朵珠花,两绺青丝垂在脸侧,耳下是双垂珠的琉璃耳坠。一向素雅又不失鲜亮的打扮,看得柴峻心醉又心痛。她这模样真真是从他心坎儿里长出来的,没有一样不称心的,就连她那骄蛮倔强的小性子他都喜欢。这样一个可人儿,若不是他柴峻的,那就遗憾大了。
舒婵余光察觉到有道视线一直盯着她,她扭脸看过去,隔着弥漫的烟气和柴峻对视上。他睁着无辜的一双眼,巴巴儿的瞧着她,幽怨又委屈。
舒婵心中怪不落忍的,他又没做错什么,反倒是自个一直在欺骗他,逼迫他。她眼睛发热,很想向他坦白实情,可她心知不能够,事情一旦败露,首当其冲的便是温在恒。到时,他不仅无法向柴家军交代,也很难同部下说清。
这叫怎么回事呢?历尽千辛万苦孜孜护送的公主竟然是从天牢里选出的一个女囚,任谁都会觉得不值吧?柴峻若知晓了她的身份,会不会膈应?届时,他只怕是后悔得想自戳双目了!
舒婵垂眼,转身不再看他。未来终会来,只是太难以面对,有些落差,有些纠缠,孤弱如她怕是承受不住。她这两日偷着摸的在研究舆图,在途经的线路上想找一个高的地儿,她来个不甚失足高坠而亡,不管身前多少事,身后万事皆空。她只管去地府和父母亲团圆去,她没有伤天害理,没有祸国殃民,想必父母亲会原谅她的不孝。
日落时,车队在千余兵力的护送下进了甘州城。道路早已清理干净,两旁遍插红旌,瞧着蛮喜庆,就是略显冷清。整座城灰茫茫的蛰伏在夕阳余晖下,马蹄哒哒,它一言不发,用那看遍千百年红尘的苍老眼眸,静静注视着远道而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