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鹤犹豫的目光在那浓黑的药汁上方微微一荡。
只停歇了片刻,吴思鹤一扬手,将那碗药尽数灌了下去。
浓黑的药汁看上去的确是熬的极浓厚,那一滴残留在吴思鹤嘴角的药汁几乎凝成了一颗露珠的模样。
吴思鹤将拿着药碗的手举过头顶,双目低垂,连发丝也不敢有一点异动。
皇帝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牢牢地迫视着面前的人,唇边挂着轻慢的笑意。
一下一下的。
吴思鹤数着自己跳的飞快的脉搏,心无旁骛的仿若老僧入定了一般。
直到数到了第五百八十四下,皇帝终于缓缓的开口说话了。
“看来加的不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哐当……”
碗一下子从吴思鹤举得发酸的手中脱落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就像是此刻他沉入了无边地狱的心。
“陛下,微臣失仪!微臣该死!”
吴思鹤急忙低头,颤抖着声音认错。
“你是该死!但不是失仪之过!”
皇帝的声音中轻慢里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愉悦。
“谋害皇帝,于卿你若是早有这样的胆识和勇气,也不会沦落到改头换面,连性命都捏在了旁人手上的地步。”
吴思鹤的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已经从里到外都傻掉了。
陛下,方才唤自己什么?
于卿?
所以,自己的身份,自己入宫来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
所以,自己并不是凭借着从前积累的对皇帝的了解走到了如今的位置,而是皇帝默认了他的靠近。
所以,自己兢兢业业不敢行差踏错,皇帝也就对自己传递消息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到底是上辈子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对天家父女博弈,为何要他一个小小的蝼蚁在其中沉浮……
“陛下……”
心中一酸,吴思鹤眼中热泪滚滚,不住的向皇帝磕头认错,哽咽到泣不成声。
“陛下,微臣不过是贪财好色了一些,微臣也知道自己错了只想听从陛下的圣旨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可是殿下……”
“殿下,殿下……”
支支吾吾了半天,吴思鹤到底也不敢随意的将诋毁推诿的话扣在华连的身上,谁知道殿下的眼线会藏在宫中哪个角落……
看着面前一把年纪,连面容都不是原来样子的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皇帝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自己那个年少时的好友,尚禹。
不由得暗暗叹气,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好生失败,手下都是这种不着调又不要脸皮的臣子。
可是看着明明害怕的要死,还是三缄其口的吴思鹤,皇帝又觉得好笑,心中也愉悦了不少。
“好了,朕的公主朕了解。”
吴思鹤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只要这话不是出自他口就行了。
“陛下,请陛下降罪!”
吴思鹤低着头向皇帝请罪。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飞快,只要皇帝责罚他的命令一下,皇帝这边明显态度软和,而殿下也会知道自己尽力了,这样自己再行事低调一些,说不定能从这对心计莫测的父女手下全身而退……
“若是朕降罪于你,岂不是明明白白的昭示你的无用,你觉得你还能活的过今晚?”
知女莫若父,皇帝的话将兴冲冲的吴思鹤一盆冷水浇到头。
是他想当然了,是他感受到皇帝对自己态度不算强硬无情,便想当然的以为殿下也会这样。
可是华连与他并没有多年的君臣情分,他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发抖了起来。
“陛下……微臣求陛下垂怜……”
吴思鹤牢牢地伏在地上,向皇帝祈求着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