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雅娴继续讲故事。
说是来到部门Y后,就立刻脱颖而出。因为只有她的英语是最好的。可即便这样,天天的例会上,她也痛苦不堪。
她英语很好不假,可那些个印度人和西班牙人在说什么,她也是听不太懂。
稀里糊涂过了一个月,她终于开窍了。
渐渐的熟悉了项目细节,开始跟组员们讨论技术问题,最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流畅的跟两个海外研发团队交流了。
别人听她都没障碍,主要是她得听懂别人。
可项目里有一个不靠谱的人,是跟她一切外调来负责这个项目的老头,秃顶、颓废、懒散,一句英语都不会说。
每天早晨,颓废老头去公司后,第一句话就问她:“今天我有什么任务吗?”宁雅娴就回拿到当天的上级指派,总结一下,偶尔安排些任务给他。
颓废老头完全不懂英语,连资料都看不懂,经常就是抽烟喝茶,到处闲逛。每到下班点了,就来找她,“我还有任务吗?”宁雅娴没空搭理他,就会说:“你没事儿了,可以回去了。”然后,颓废老头就鞠个躬,拎包离开。
后来,别的同事就实在忍不住了,过来问她:“老头不是你上司吗?怎么搞的跟你下属一样?”
宁雅娴这才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
是哦!
他是上司!
是领导安排过来,主管这个项目的课长!
以前的俩领导因为办事不利,都被挪到其他岗位去了。
周不器听后,哈哈大笑。
觉得宁雅娴还真有趣,一个故事讲的跟爽文似的。
“你这也太假了吧?领导听下属的安排?”
“在日企里,这太正常了。”
宁雅娴瞥他一眼,表情平静。
周不器很奇怪,“是吗?为什么?”
宁雅娴道:“日企里论资排辈的很强,绝大部分的领导,都是熬年头上去的,都是老家伙。这些人在公司里都经营着一张复杂的人脉网,这个部门干不好了,就托关系调到另一个部门。真正有工作能力的都是年轻人,却年轻缺乏资历,怎么都升不上去。”
周不器想明白了什么,深以为然道:“所以啊,终身雇佣制是不可取的,一定得是末位淘汰。”
宁雅娴轻声道:“对,这个部门所谓的国际项目,其实工作内容很单调。就是开例会,把印度和西班牙两个研发组的关系协调好,根据各自团队的不同情况,把研发任务分派下去。从头到尾都是我负责的。可我太年轻,也没资历,就得派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头过来压阵。就是个吉祥物,一点用处没有。”
“老成持重嘛,国内的官场也喜欢这么搞。”
“不一样,那老头对我很尊重,都听我的。这项目做了一年,结束时,他给了我一个最高评价,然后我就晋升了。”
“什么级别?”
“嗯……相当于干事,比普通员工高一点,比组长低一点。”
“这么低?”
周不器皱皱眉。新笔趣阁
宁雅娴此前跟他说过,日企里的职称,从下往上是组长、系长、课长、部门长,再往上就是集团副总裁了。
“才入职两年就晋升,已经很不容易了。在我那波人里,我是最快的。”
“后来呢?”
“这个项目做的很成功,我算是小有名气了,就安排我去新加坡,参与项目M。他们都不懂英语,当然只能我去。”
周不器有些惊讶。
没想到她的经历这么丰富。
宁雅娴笑着说:“当时部门的经费有限,所以只能安排一个人去,就是我了。颓废老头就特别紧张,一百个不放心。临走那天,亲自把地图、行程单、酒店飞机订单、同事们的联系方式什么都给我打印出来了。还怕我弄丢,专门打印了三份,放在不同的包里。还怕我东西带不全,列了个表格跟我一一对照。甚至还问我防晒霜、驱蚊水之类的,当时我都有点崩溃了。”
“也是关心你。”
“嗯,他说他女儿跟我一般大,一个人出国很不放心。然后我就告诉他,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在国外。”
“哈哈。”
“后来去了新加坡,觉得挺亲近的。一个小县城,面积不大,到处都是华裔,感觉比在日本呆着自在。可进了项目里,就崩溃了。”
“怎么了?”
宁雅娴苦涩的说:“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多元化国家,日本人、新加坡人、马来人、美国人、印度人、欧洲人、华人,还有中东那边的人,大热天40多度还顶个帽子。参与前一个项目的时候,我就觉得印度人和西班牙人的英文已经够难受了,结果去了那以后,才知道小巫见大巫。各种口音不说,还带着各自母语的语法和感叹词,开会的时候,简直跟群魔乱舞差不多。”
周不器却没心笑话了,感叹了一声:“这才是国际化的大公司啊!”
宁雅娴点了点头,“这个项目做了半年,特别忙。直到项目结束时,我才有时间把县里都转了一遍,感觉对新加坡还是充满了迷茫。那天回东京,我行车对出租司机说,‘去国际机场。’那司机就很嫌弃的看了我好一会儿,说‘本来就没有国内线。’我才有点恍惚,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