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过去,他仿佛懂了一些……
当一个人不能自己选择的时候,他便是世上最艰辛的人。
李弘从他手上接过茶则,撇去釜中浮沫,盛出两盏淡褐的“隽永”。“京兆尹府好,远离朝堂纷争。”他似是不经意地说。
李渔爽朗地笑道:“外放十年,重回长安。哪怕让我做个看城门的守兵,也会感恩戴德的!”
“可是你利用了小舟。”
李弘抬眼望向他,目光意味深长。
刚得知李渔做了京兆尹府司法参军,他颇有些差异。仔细一琢磨,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李渔眉梢一抬,把盏浅啜了一口。
茶与参两道无法融合的苦涩一同袭来,让他眉头一紧。难怪李弘煎茶不放药,原来竟是这般古怪的味道。
“殿下,这又从何说起啊?”
他的态度有些暧昧,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骗了她——”
注视着他的双眼,李弘继续道:“将你从漠北调回来的根本不是母后,而是我父皇……你早就猜到了!京兆尹府掌媒提供的名单,除了苏家,几乎都与宗室关系密切,闭着眼睛也不该选错。所以,英国公府五公子和苏家三小姐的亲事,根本是你的一场算计,目的就是成为‘弃子’。因为家族内部恩怨,你不肯为李氏皇族效力。”
“要说‘算计’,委实言重了。”
李渔忽然正襟危坐,“上意来自二圣之一,猜对猜错的机会,一半对一半……我一开始是猜错了,可是我的态度却从未变过。从结果上来看,调我回京的确是陛下所为,而我选择苏良嗣大人的女儿,也正表明了自己不变的态度。”
与他摊开来说之前,李弘做过多种设想,以为他要么会失口否认,要么会为自己辩白,却没想到他竟大大方方便承认了——自始至终,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效忠皇室。
如果二圣必须选择其一的话,李渔唯一的选择是母后那边。只可惜,调他回来的并非母后,他表忠心的做法也并没有被她看到,所以才被安排在京兆尹府一个并不显眼的职位上。
李渔自小不仅聪颖过人,而且勇敢果断,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想尽办法也要做到。
当年,他只随老国公读了几本医书,就想治好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瘵症。于是,小小年纪便混迹在鱼龙混杂的坊市中,跟天南地北的商贩、混混打成一片,结果真的被他找到了几本秘术。而他更大胆的是,只在身边仆从身上试了一下,便敢直接用在一国储君的身上。
“棘剡,你可太鬼了!咳咳咳——,你早就想好了,若是母后想用你,你便欢天喜地为她所用;若是父皇想用你,你就避之不及。所以,只要与你订立婚约的人是后党苏良嗣的女儿,无论是帝后当中的谁看中了你,你都能遂了自己的心愿。咳咳——咳——,你这个自私的混混!”
李弘有些发烧,脸上浮起异样的血色。
看着他的样子,李渔有些紧张。既然出现咳血的症状,情况已然相当不妙。
“殿下,请宣太医!”
李弘并没有答应,而是皱着眉头看着他,“英国公府议亲,兹事体大。苏三小姐原本默默无闻,这下子内廷、外廷都会注意到她。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收场?”
“殿下——”
李渔有些急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做违心之事……这次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