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忽然失控，苏小舟并不着急。

每个人都有不能言说的秘密，当秘密被揭穿时，失控只是崩溃前最后的防守。

她看了袁引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袁引负着手，缓步踱来踱去，指着满室陈设说：“这些都是珍品。以大人的造诣和喜好，应该没办法甄选出这么多件摆在家中，它们是温家长辈们的收藏吧？得到这些东西，他们想必交游广阔……”

温崇绱颤抖着手，从苏小舟指到苏岚烟，再到袁引，气急了道：“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可没有违反大唐国法律令！”

“没有违反国法律令？”袁引勾起嘴角，随手指着柜顶一把铜剑说：“如假包换的汉代铜剑，玉剑首、玉剑格、玉剑璏、玉剑珌，完美无缺，精美绝伦，至少是汉代王侯级别的随葬品。不违反国法律令，你能把这个放在家里？”

“这是东市古玩店买的仿品！你们是没有去过那些店铺，能把摆件做的和旧物一模一样，这种剑……要多少有多少！”

温崇绱虽然不懂金石之术，但从祖辈爱惜程度来看，这把剑绝对不可能是仿品。不过，看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他还在极力死撑。

“好——”

袁引随意摆摆手，又指向另一幅，“再看这幅《南山玄豹图》，虽然落款缺损，却是南朝张僧繇的真迹无疑。这幅画自完成之后，一直被南梁皇室收藏，见过的人寥寥无几，最后一次被记载，是在临安公主嫁妆礼单中。后世并没有流传这幅画，甚至连临摹之作都没有，十有八九是被主人带入陵墓中了。”

“这是张僧繇的真迹？！”

苏岚烟和温崇绱都被吓了一跳。

六朝四家之一的张僧繇，就连阎司空都远师于他。莫说从未有机会看过他的真迹，就连他有这幅作品，他们这些丹青阁的画士都没有听说过。

苏岚烟瞪大了眼睛，“袁令丞，你说真的？”

袁引点点头，“你们这些画士看画，都是先看落款，再看画风与笔触。我以金石之术看画，主要是看纸张、墨色，然后对应上文献记录。不才曾经研究过前朝名家的画作，这幅画是真迹无疑！”

这下子，温崇绱再无话可说，扑通一下瘫到地上，“苏将军，鄙人无才无德，辱没先人。若不嫌弃，任凭差遣。”

言下之意，只要能够守住这个秘密，他甘心被驱使做任何事。

三人交换了眼神，苏小舟开口道：“温大人，我们不是来追究代笔之事的。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就把你的秘密留在府中。”

温崇绱既丧气又存着一丝希望，“将军只管问，鄙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小舟问：“帮你代笔作画的人，与温家这些珍藏的来源有关系吗？”

“确实……有一些关系。”

温崇绱哭丧着脸说：“我家从高祖父那代起，长辈们就喜爱钻研古玩、书画。祖父尤其喜欢收集前朝器物，于是便和江湖上的一些人打上了交道。三十多年前，他偶然结识了一个盗墓掘金之徒，有阵子来往的颇为密切。这些我根本分不清真假的摆件、画作，多是那些年和他交易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