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几个人跋山涉水地来,每个人手捧一碗冷饭,头碰着头地蹲在一起,真不像是来驱邪除祟的,倒像是来扫墓的。
万客来送席面来的伙计,早吓得同手同脚,远远地将食盒一放下,跑都来不及。
袁杰端了一个食盒走至袁首辅跟前,扬眉轻声道,“爹,送上来费了些时辰,菜有些凉了,您也将就着吃一些吧?”
袁首辅缓缓扭头,自从蛊毒去除,袁杰的眼中复又清澈如水,就连脸庞看上去,都显得正气稚嫩许多。
他的儿啊,唯一的儿,理应如此。
想到这,他眸中闪出一片苍茫的雾,又似一种决绝之色,复又闭上了双眼,扯了扯干裂的唇,笑道,“不了,你吃些吧。”
“爹……”
袁杰心有不安,刚启唇唤了一声,便被袁首辅扬手打断。
“你只记着,爹不会害你。”
“孩儿记下了。”袁杰自小就浑,也算是被父亲打到大的,他对父亲是又敬又怕。
拎着食盒,走到柚子的身旁,蹲下去,和他们一起围成一个圈。
说来也奇怪,袁杰和连砚川同过窗,在酒楼青楼也同桌吃过饭,喝过酒,但他一直觉得此人清冷孤傲,难以相处。
而此刻,他们几人就这么如此不雅地蹲在一起,他竟觉得连砚川慈眉善目,人品极佳。
“砚川兄,你与郡主的赐婚圣旨,为何迟迟未下呀?”
袁杰本想活跃气氛,但话一出口,顿觉死亡般的寂静,众人皆停下手中的筷子,冷冷地望向他。
那三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同时扫射而来,他一度以为,是不是妖邪开始作祟了。
“此事需圣上裁决,不该我多问!”袁杰讪讪的住了嘴,因为口渴,猛地将一水囊的水都倒进了嘴里。
而后又献宝似的对元珩说道,“元公子,圣上快要从世安回京都了,我爹答应我只要圣上一回来,就上书举荐你,到时候若是入了钦天鉴,做了圣上跟前的红人,可别忘了我啊!”
说完,袁杰哈哈笑了两声。
对,的确是只笑了两声,他便不笑了。
气氛再次凝滞。
“袁公子,能不能别说话了?小心引来邪祟哦!”秦娉苓冷然地说道。
“是我鲁莽了。”
一顿饭下来,袁杰快要憋出内伤。
秦娉苓从马车里取下水囊,饮了一口,侧目瞥见袁首辅仍风雨不动地立在坟前。
身影萧肃落寞,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袁大人,此墓葬的是您的夫人,掘坟这等事,我们可做不来的。”
因为失了些耐心,她的语气里不知不觉带了些痞气。
连砚川轻咳两声,低声斥道,“苓儿,不得无礼。”
“咳咳……”
秦娉苓喉中一口水来不及咽下,因着连砚川突如其来的一句“苓儿”,呛着了,咳个不停。
一张小脸布满红晕,分不清是咳的还是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