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吴越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当年是玉贵妃故意将我调到公主面前,为的是引起她的注意,公主的性子你也知道,随便挖个坑给她她就能跳下去,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她出更多的纰漏,从这点来说我算得上是玉贵妃的人。她手里握着绿枝的性命,我不得不从,但那时我只想早日完成玉贵妃的要求,带着绿枝离开皇宫,又不想真的害了公主,所以我故意在假山后和绿枝一起做戏,就是想你把这件事告诉公主,让她厌弃了我,主动远离我,可没想到你居然毫无动静。”
“我那时猜到你别有用心,故而并不信任你。”宋瑜瑾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只羊的故事,只得苦笑,“可常乐对你迷恋至深,我稍说两句你的不好她就和我吵嚷起来,所以我不敢直说怕她伤心,旁敲侧击了几句,她就闹脾气不肯听我说,而且那时玉贵妃身边的秀珠故意挑拨了几句,我以为这是你们联手设下的局,就是为了让我彻底和常乐闹翻。后来……后来我和沈独走了,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原来我的一举一动,真的都在玉贵妃的掌控之下。”吴越自嘲,他不知道是该嘲笑自己的天真,还是自不量力,秀珠能够恰到好处的出现,就证明了自己逃不过她的监视,可笑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自以为能摆脱被人控制的命运,也许就是察觉到了他这只蝼蚁的不安分,绿枝才会因此丢了性命吧。
知道的越多,他就越悔恨,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吴越绝望地嘶吼起来:“我就是想和绿枝平平安安地在一起,为什么非要把我们卷进这些无谓的斗争里来!难道我们无权无势,屈居为奴,就活该被视作蝼蚁,任人碾压吗!”
远处的张岚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吴越突然激动起来,手落在剑柄上,只要他做出一丝一毫不利于宋瑜瑾的举动,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将之狙杀。
“是我自以为是,没能明白你的意思。”看着眼前这个人如此痛苦,宋瑜瑾心中生出愧疚,他那般在乎那个叫绿枝的女子,一定很爱很爱她吧,可看吴越现在形单影只的样子,那位绿枝姑娘的下场,恐怕凶多吉少,“都怪我,害了你们。”
宋瑜瑾走到他跟前,伸出双手:“你如果真的抓我去邀功,我甘愿束手就擒,这是我欠你们的。”如果当时她能再细心一些,大胆一些,或许就不必让这对有情人天人永隔,看着吴越,她能想象得出,如果沈独出事,她的痛苦只会多不会少。
吴越突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又呜呜了起来,好像疯了一样,他五指紧紧扣在身边的假山上,留下五道鲜艳的血痕:“我怎么会抓你,是我欠你,我和绿枝欠你啊……你还记得,十年前的大寒夜的时候,你给了两个乞儿一顿饱饭和几十个铜板吗?”
宋瑜瑾愣住了。
十年前,那是她也还只是韶年之龄的小孩,许多事情都早已在时光的冲刷下痕迹渐消,隐约还能想起,那一年的冬天,大雪不断,她在方家和方明珠玩到了很晚,直到华灯初上,才在仆人的催促下回家。
路过一个转角时,隐约听到了小孩的哭声,打发了车夫去问,发觉是两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以后,就把方夫人为她准备的点心和荷包里的剩下的铜板都给了他们。
这不过是她偶然撞上顺势而为的一件小事,却不想在十年后,以这样的方式回报了她。
“那两个孩子,是你们?”
吴越道:“是我和绿枝。”
绿枝是父亲捡到的弃儿,他们一直以兄妹相称,后来父亲被追债的人打死,他们为了活下去逃离了家乡,到处乞讨。那一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他们年岁小,力气弱,就算讨到了东西也会被其他的一些乞丐抢走,稍有反抗就是拳打脚踢,饿倒在街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就在他抱着瘦小的妹妹缩在一个破竹筐里,以为最终的结局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的时候,一辆马车从在他们面前走过,他能听到有个清脆的童声笑嘻嘻地在喊:“听夏,快把帘子放下来,娘说了吹了风会受寒的!”
或许是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和女童欢快的语气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一直不说话的绿枝大哭了起来:“哥哥,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他手忙脚乱地要哄绿枝,那辆马车的主人却被绿枝的哭声惊动,笑声止住了,然后赶马的车夫走了过来,他以为是他们的行为惹了车主人的不快,车夫是要来赶他们走的。毕竟这种事情他已经见的多了,达官贵人嫌他们晦气,有些脾气不好的仆人,还会拿鞭子抽他们,给主子出气。
他拉起绿枝,正打算跑,就被车夫拉住了手臂,那人一手一个,力气大的能单手把他们提起来,笑呵呵道:“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毛贼,原来是两个饿的叫肚子的小野猫。”说着,回头喊了一声,“小姐,是两个无家可归的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