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不见得。
楚鳞这次穿的是一套雪青的衣裙,没了上次那般张狂,脸上依旧围着块面纱。至于面纱之下,当然还是易容了一番,同她本来的容貌会有五六分相像,但绝非一致,只因气质会有极大的差别。
即便如此,她仍不打算收敛太多,毕竟她也没有刻意讨好顾父的义务。若是他不喜欢自己,那也更好,这样顾蔺夏就又有了由头同家中想抗争,说什么非她不娶一类的话,树立个深情重义的好形象,也可以给他挡挡桃花。
楚鳞自进这顾家别院开始,便是亲密地挽着顾蔺夏的胳膊,二人紧贴在一起。
薛管家早就听说了有这么号人物的存在,还曾悄悄找过顾蔺夏几次,说想见上一见,也没成功。他一直以为不过又是少爷找来挡箭的,今日才看见,不由得瞠目结舌。
他从来没见过少爷笑得这般开心,虽然他平日里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模样,但薛管家知道,那副样子是比不得现在真心的。
他现在低眉俯首,看着那位姑娘的眉眼,聆听她说话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柔情蜜意,是薛管家从未见过的温柔的少爷。
薛管家不禁有些感触,看着少爷能够找到心中欢喜的女子,自然是欣慰的。一时间老泪纵横,湿润了眼眶,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也终于成了大人,在他有生之年还能见着少爷娶妻生子,说不定还能照看小小少爷。
“薛管家,你怎么哭了?风太大迷了眼睛吗?”
顾蔺夏同楚鳞说着话,余光瞥见了了一旁伫立的薛管家,见他双眼通红,如同哭过一般,便关切地问了一声。
薛管家拿衣袖随便擦拭了下眼角,“老奴高兴,高兴!少爷您快同少夫人去吧,老爷就在大厅里等着你们。”
“少夫人?我?”楚鳞不动声色扯了下顾蔺夏的袖子,指着自己悄声问道,“你们府中人就这样改口了?你爹同意了?”
顾蔺夏也没搞清楚状况,被薛管家的称也弄得有些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薛管家一直对我很好,可以说是无条件地支持我,你就当他爱屋及乌吧。”
楚鳞借着有顾蔺夏身形挡着,暗自观察着薛管家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他又抹了一把眼泪,又不是送大姑娘出嫁,看起来是关心得很吧。
她收回目光,靠在顾蔺夏耳边说道,“那最好是,否则我这么优秀,你家要是真要我嫁进来,我可没办法了啊。”
顾蔺夏张嘴想反驳什么,还没出声又被楚鳞的话给打回去了。
“秋儿也不行,她的主意你别想打。”楚鳞适时补充道,有些话还是一早说清得好。
顾蔺夏哑言失笑,“我把秋儿当妹妹看,又怎么会动那样的心思。再说了,我同秋儿又不是很熟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那就好。”楚鳞刚放下心来,听着顾蔺夏下一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算是要娶,也是娶你,你要是女儿身我一定娶你。”顾蔺夏半开玩笑地说道,但他没想到楚鳞的反应能够这么大。
楚鳞像一只炸毛的猫沾上了水,蹦跳着从顾蔺夏的身边弹开,皱着眉审视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意识到周围的丫鬟仆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楚鳞整理了下衣裙,抚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蔺夏哥哥,刚刚有一只好大的虫虫在你身上,我好怕怕。”
语调恶心得自己都想吐,不过还好反应得及时。
“哪呢?”顾蔺夏看着自己的下摆,搜寻着根本不存在的虫虫踪影。
“啊,它飞走了。”
楚鳞又重新回到了顾蔺夏的身边,手挽着他的臂膀,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使劲。
嘴角保持着微笑不动用腹语说道,“你下次要是再开这样的玩笑你就死定了。”
顾蔺夏忍着痛挤出一个笑容,“知……道了。”
好家伙,下手也太重了吧,自己手臂内侧的肉肯定都被掐青了,说不定还能看见几个指印。真是太狠了吧,开个玩笑反应也太大了些。
……
顾父坐在大厅的当中主位,多年的宦海沉浮洗练出了他通身威严肃穆的气质,整个人往那一坐,便是威压无限,让人不由得敬服。
顾蔺夏同楚鳞进来的前一刻脸上还带着笑意,一看见顾父便整个人僵住了,就差将怕字写在脸上,恭恭敬敬地朝他见了个礼。
楚鳞平日里虽轻狂散漫惯了,该知的礼节当然也是一点不落。施施然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女儿礼,自她离家以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用过了,难免有些生涩。
在贝府时,她同贝清他们又没有交集,更不需要忌惮,做起事来当然就随心所欲狂得不行。
面对顾父嘛,虽说她还是不认识也不用畏惧,但是他毕竟是顾蔺夏的父亲,尊卑长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怎么说自己也得放尊重些。她是决定,只要顾父不是太过难为她,吃点小亏也是无妨。
“坐吧。”
顾父指着下面的椅子,不苟言笑地说道。
“是。”
顾蔺夏便坐了次位,再次则为楚鳞的位置。
“半月前贝清的生辰宴上,你带了位姑娘去,便是这位了吧?怎么,不给父亲介绍一下。”
顾父一副例行公事的冷冰冰口吻,听不出他情绪中的喜怒。
“顾伯父您好,我叫莫有有,便是您口中的那位姑娘。”
顾蔺夏同楚鳞交换着眼神,里面写满了不要啊,你完了,不应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
顾父并没有顾蔺夏想象中的不悦,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其实同他想的不同,顾父的眼中似还有些欣赏的成分,能够面对他还这样不卑不亢的姑娘并不多见,尤其是自己还故意释放威压的情况下。
“莫有有?是哪几个字,哪里人士啊?”
“莫须有的莫有。就是昱州本地人,不过是乡下山间里的小门小户,顾伯父想来是不知道的。”
“那平日里可曾念过什么书?”
楚鳞摇头,“不曾,目不识丁。我祖上都是乡下庄稼汉,大字不识一箩筐。再说了,我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不需要读书识字,懂得操持家事相夫教子就够了。”
楚鳞说得自然,顾父听得可不如此,有些愣住,脸上似有一道裂纹崩开。
原来这般淡定是因为不知者无畏吗?
顾父看了眼顾蔺夏,似乎是在问,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顾蔺夏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默数着桌上的豆子。
就在气氛沉默凝滞到一个尴尬的时刻,门外传来一阵淡淡香风,伴着珠环钗佩碰撞的声音,一位笑语盈盈的夫人走了进来。
“是我来晚了,来瞧瞧未来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