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捉拿时并未挣扎,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冷静。跪在堂前,先悠悠开了口:“请大人让人给我备下温水和脂粉,待我梳妆,便将真相相告。否则,我宁死也不会吐一个字!”
覃元秋端坐在主位上,向堂下的人意味深长地一笑:“凤娘,劳烦你,替姑娘梳妆!”凤娘闻言,正想开口,但正好对上覃元秋那不容辩驳的目光,只好依言将她带至后堂。
不消一刻,巧翠重新被带到堂前。云鬓高耸,水油光亮,淡淡散发出桂花的香气。略施粉黛,双颊若桃,朱唇艳艳,活脱脱就是一名新嫁娘。
巧翠抬起头,直视堂上的人,目光尽是坦然:“没错,柳烟儿是我杀的。也是我故意嫁祸给裴秀才的。可他们都该死!我七岁就入了柳府,柳烟儿答应过我,待她出嫁便会帮我脱了奴籍,放我自由!可偏偏她要嫁的是孙府!”
“那裴秀才明知道孙二公子已经见过柳烟儿,为了能和她私奔,竟想出个让我代嫁拖延时间的法子,全然不顾我的死活!”巧翠双拳紧握,眼中迸出了凶狠与仇恨:“凭什么他们为了自己,就要牺牲我的!那柳烟儿有属于她的一往情深,难道我就不配有我自己的幸福?”
巧翠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渐渐平静,也渐渐悲伤:“我也该有我的幸福。他说过,等我脱了奴籍,等我自由,他会带我走的……他说过,会等我的……”说话间,她从发髻中拔下来一根簪子,轻轻地抚摸着那上面坠子的纹路,目光专注,似乎在抚摸自己的爱人。“可惜,他等不到了……”
接着,她竟举起了那簪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颈脉刺去!登时鲜血喷溅!公堂上乱作一团,待遂安拨开众人查看时,巧翠已经没有了鼻息和脉搏,只能看向覃元秋,摇了摇头示意。
覃元秋万般无奈,又敬她虽在奴阶却能毅然以死殉自由的勇气,便吩咐道要好生将其安葬,并从自己拿出二十两银子,让揽月查询其籍册,寻其亲属,权当抚恤。
柳小姐一案就算告破,只是可叹可悲,柳小姐为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牺牲了巧翠。巧翠为了当年的承诺,为了自由,不惜杀人嫁祸。柳老爷和夫人,为了所谓的清白之名,刻意隐瞒……这一切归结到底,都是“自私”两字在作怪。
覃元秋坐在茶案前出神,手中把玩着一枚簪子。那簪子是黄杨木做的,款式也并不精巧。只是那簪子末端开了一个小孔,系着一个坠子,那坠子与簪子格格不入。那是一个上好檀木雕刻的并蒂莲,那檀木木质细腻,触之生香,那莲花中间,还扣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链子的另一头是一个圆润饱满的珍珠。
“呦!我们这一天为了安置巧翠的事奔波劳累的。你倒好,在这里饮茶发呆了。”凤娘从外面进来,额上沁着一层薄薄的香汗,用帕子仔细地擦干。覃元秋给她斟了一杯茶,她端起便一饮而尽。
“辛苦你们了,一切可安置好了?”
“放心吧,都处理好了,不劳主事大人费心!”凤娘打趣道,转而又说:“你这手中的是什么物什,竟把玩地出神?”
覃元秋将那簪子递给凤娘:“这是巧翠的簪子。”
凤娘本想伸手去接,可覃元秋话一出,又让她想起这簪子刚刚还插入一个人的颈脉,便收了手:“你说你没事拿它做什么?”
覃元秋将簪子举在自己和凤娘面前。“这簪子没什么,只是这坠子太名贵了,且不说这珠子值一两银子。单这檀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世上只有两块,是天竺进贡的,据说千年难遇,木质细腻,香味特殊。这两块檀木,一块被做成手串,分赏给了六部尚书,我爹爹就有一串在家里供着。另一块,正好镇远将军平定西南有功,便赐给了他。听说前年镇远将军府上走水,那块檀木便付之一炬。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丫鬟的簪子上?”
凤娘看覃元秋分析得入迷,没好气地笑道:“我看你是越发的痴了。不过是一小小檀木,兴是木有相似罢了!”
被这么一说,覃元秋也觉得大概是自己多心罢,便将那簪子收起来,又与凤娘饮茶谈天了一阵,两人才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