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矜萍的字,你素来喜欢收藏她的物事。想必能认得出来。”梁帝和睦的脸色,笑着打量她的表情
矜萍是先皇后裴雅的字,邬曼很小就知道。也知道阿娘有记事的习惯。
她伸手接过手札,那是梁安六年的旧事。手札上写着:
“梁安六年冬月廿九,小雨。
杏儿诞下了女儿,她和小朱都很难过。孩子还那么小,却要与我一般,余生与蛊为伴。
她说孩子既没能逃开,她想让她与小公主相伴。我思来想去都以为不妥。
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已亏欠她太多。但孩子还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况且,杏儿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我又怎么忍心叫她再失去一个女儿。”
“梁安六年腊月初七,晴。
棋云今天跟我说,漠北这个时候正在大雪。千里冰封,孩子们可以在湖面上奔跑嬉戏。
冰下有一串串气泡,天地间都是一片白茫茫。他说,有些匠人会把大块的冰刻成可爱的模样,站在街头巷尾。
我认真想了想,觉得应该有趣。如今,我去不成了。
豆子还很小。夜里她哭了两回。奶娘没有喊我,我却知道。
余生唯愿她,一生平安顺遂,平凡而自在。”
这两篇,她看过。收在蔚山上,她的书屋里。
邬曼抬起头,就看到袁公公捧着的手。她面无表情地把手札合起来,重新放到袁公公的手上。
她心里隐约有了猜测。抬起来,向着梁帝看了过去。
“这是我的手札。怎么会在这里?”垂下眼睑,复又睁开。她问。
“公皙晓鸥说你聪明,也不过如此。”梁帝看着她挑了挑眉。
公皙晓鸥……
“阿宁取了我的手札给你?”
“放肆!”袁公公呵斥。
梁帝却摆了摆手:“无妨。今日没有旁人。不讲规矩体统。阿袁,你出去替我迎迎静蕙公主。”
邬曼转过身,震惊地转动着身子,视线追随着袁公公。他躬着身子,拱了拱手,然后一步步退了出去。
她看着那个笑容和睦的人,内心一片荒凉。原来都已经找了人来替自己啊。那么,该是活不下去了吧。
梁帝又看着她笑:“手札从来也不是你的。
朕见你对矜萍倒有几分真心,心疼你没有娘亲疼爱。借你做个慰藉。
你不是朕和矜萍的女儿。那时候我们没有能力保护曼儿。所以,有了你。
于情,我们对不起你。所以朕给了你父亲无上的荣耀。朕赐他谷越城,封王封地。
于理。于理,这件事,没有道理。你替曼儿受了许多苦。所以朕可以在适当的范围内补偿你。”
邬曼听明白了。“不可能。阿娘从来都没有同意过。我就是阿娘的女儿。”
梁帝听完哈哈大笑。“没错,她没有同意。可她记性不好,认不得自己的女儿了。你想想那年腊月底,还发生了什么。”
邬曼闲时很爱看书,尤其喜欢翻先皇后留下的那箱子手札。写在手札里的旧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那年腊月,奶娘抱着自己偷偷跑回了家,说是家中的小儿子生病,她放心不下。
她又怕小公主无人照顾,所以便偷偷抱着公主回了趟家。
“梁安六年腊月廿一,晴。
豆子终于找回来了。”
邬曼脸色发白。“不可能。”她看见他肆意地笑。怒目圆睁:
“你根本不爱娘亲。你编织这些不过是为了名正言顺拿到阿娘手里的东西。
你收买了我身边的人,自然知道我不会为你所用。
你真的相信随便找个女子来,就可以代替我吗?
你凭什么相信,外面那些人,就会相信你,任由你摆布?
骨肉亲情在你眼中,也可以拿来利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