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很温柔的语气,但蛊惑性却极强,蒋游心里明明觉得有问题,可又感觉自己真的快被说服了。
“……是这样吗?”蒋游小声问,忽然有点不敢看晏折渊的眼睛。
“当然。”晏折渊道。
“那我要是一直都不答应,你追不上我怎么办?”
顿了一下,晏折渊忽然倾身上前——打着石膏的左脚真的很不灵便,以至于他不得不很不庄重地用另一只脚往前蹦了一下。
蒋游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他。
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后脑被晏折渊按住,顺着那股力量他不由自主地靠在了晏折渊的肩上。
“那我就求求你,”耳边传来晏折渊饱含笑意的声音,轻盈得像羽毛,又厚重如同坚实大地:“求你可怜可怜我,嗯?”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威力太大了,蒋游从来没想过晏折渊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近乎撒娇和求饶的话,可又不得不承认,他对这样的晏折渊似乎更加没有抵抗力。
要是晏折渊每天都对他说这种话,蒋游觉得自己肯定什么底线都没了。
吃饭的时候难免有些心神不宁,等蒋游反应过来,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的食碟里已经堆满了剥好的虾。
“这是烧给你的,你多吃点。”夹了一筷子到晏折渊的碗里,蒋游小声说。
“好。”晏折渊笑着点头。
吃完饭晏折渊自然而然地收拾了碗筷,准备去洗碗。
这向来是晏折渊的工作,毕竟洗碗机很方便,再加上今天的饭是蒋游做的,晏折...
渊洗碗好像也没什么。
“可是你都这样了,我还是觉得该我洗。”蒋游难得有点良心,按住晏折渊的手不让他动。
“以前都是我洗,总不能才说了要追你,然后马上就让你洗碗吧?”晏折渊慢条斯理道,仿佛很笃定蒋游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理由:“那我成什么人了,还怎么表现自己,怎么争取早日转正?”
“……”
不对劲。
歪理邪说。
蒋游有心反驳,却苦于不知道从何说起,恰在这时门铃响了,晏折渊拍了拍他的手背:“应该是司机送文件过来了,去开门。”
“你去开门,我来洗碗。”蒋游还想争取一下。
晏折渊仿佛现在才想起来自己腿脚不灵便似的,晃了晃打着石膏的那条腿,轻笑了下:“真的忍心让我过去?”
蒋游:“……”
饭后两个人来到书房,晏折渊处理工作,蒋游则在旁边看书,时不时帮晏折渊倒杯水、递一下文件什么的。
蒋游看的是一本马来文学,类似的书还有七八本等着他。
这是他毕业论文的选题,内容是比较和研究马来文学和华夏现代文学之间的相似和差异。
开题报告过得很容易,只是这段时间事情比较多,参考书一本都没看。不过好在还有半年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刻苦也来得及。
然而蒋游今天没有品读文学的心情,一个晚上过去,晏折渊不仅处理完了好几份文件,而且还和留在N市主持局面的陈淮等人开了个电话会议,蒋游却连第一章都没有看完。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一点半,牢记医嘱的蒋游便迫不及待地提醒晏折渊该休息了。
作为一个病人,晏折渊的自觉性还不错,事实上只要不是涉及到蒋游的事,他的自制力向来都很强,因此这时也表现得相当配合,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让蒋游推着自己离开了。
吃饭前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得很明朗了,这时蒋游自然没有说“要不要我帮你洗澡”这种话,而是拿保鲜膜帮他裹住打石膏的部分,又往浴室里放了个小脚凳,好让晏折渊把受伤的脚放上去,多少能轻松一点。
哗啦的水声从浴室里传来,蒋游半躺在床上,注视着天花板上的暗纹,默默思考。
既然对两人目前的关系有了明确的定性,即追求者和被追求者,而且晏折渊也说了让自己好好享受,不要有负担,从理论上来说自己现在应该很轻松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觉得很别扭。
这种感觉从下午吃饭时就开始了,一整个晚上不仅没有淡去,反而变得愈发明显。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蒋游一脸严肃地想,把所有画面在自己脑海中一帧帧地回放。
记忆从今天下午开始飞快倒退,一路路过海岛、游艇、山间民宿、家里的厨房和阳台、晏家老宅的小书房和二楼卧室、渔船、Y市夜晚的便利店……最终抵达蒋游第一次和晏折渊见面的那家餐厅包间。
心中有什么东西动了动,蒋游瞬间悟了。
于是,等到晏折渊洗完澡出来,一转身就发现蒋游正眼神发亮地看着自己。
“晏折渊,我想到了。”
此时的晏折渊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听到什么,他拿着毛巾准备擦头发:“想到什么?”
“你说你在追我,而作为被追求者,我可以不付出不回应,更不需要有心理负担,只要享受快乐就好,这是不对的。”
晏折渊:“?”
“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这么简单。除了追求和被追求者,我们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爸爸和儿子。作为追求者,你心甘情愿为我做很多事,像以前一样帮我剥虾、吃完饭连洗碗都不...
让我洗,因为你认为这都是你该做的,但却忽略了另一个层面。”
“……”
已经有预感蒋游接下来要说什么,晏折渊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
“我作为儿子,照顾受伤的爸爸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让我照顾你是在剥夺我身为人子的权利和义务。我可以帮你剥虾,做了饭也可以继续洗碗,这也是我该做的。照顾你不等于回应你。”
“你追你的,我孝顺我的,咱俩各论各的,”蒋游振振有词,每说一句话眼睛就跟着亮起来一分,到最后仿佛海面上的星星:“我觉得这样才对,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