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睡眠极浅, 哪怕是在安全屋的卧室里,捕捉到一点不寻常的风吹草动都会立刻睁开眼睛。
平时在基地里偶尔会见到他将礼帽扣在脸上闭目养神,不过那只是单纯的休息而已, 谁也不会认为他在这样时不时有人走来走去的地方能够真的放下心来,任由自己陷入浅眠。
当然,这种情况下琴酒平日里的睡眠时间自然远远达不到正常人的标准,如果不是因为被改造后的身体素质,估计早就撑不住倒下了,他却还能继续活跃在组织的各个‘战场’上, 继续发挥让人闻风丧胆的威能。
不过就算是琴酒, 在失眠了将近一周,再加上酒精上头。长期紧绷的精神状态就像是拉到最长的弹簧,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突然崩断, 猝不及防到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他是被若有若无的风声惊醒的。
现在正值夏季,东京白天的温度高到走几步就汗流浃背, 只有晚上才会兴起一点凉风,所以麻吕小春习惯性地在晚上关掉空调后, 再把酒吧的通风窗打开一条只有风才能挤进来的缝。
清晨的一缕光也从那里照射了进来,让昏暗的走廊多了些暖意。
银发男人的身体倚靠在墙面上, 头自然垂落,微风撩起几根散碎的银发在那一束光的折射下莹莹地泛着亮色, 让沉睡中的人忽然皱了皱眉,睫毛颤动了几下后,倏地睁开眼睛。
常人在睡醒到清醒中间还会迷糊上几分钟,但他的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因为站起得太过迅速, 琴酒差点一头撞上半开着的通风窗, 而正前方不到半步就是既陡又狭窄的走廊。
在看到所处环境的那一刻, 冷青色的瞳孔收缩了一瞬,借着头顶那点光线,他环顾四周,眸子里流露出了些许不可置信的神情。
琴酒迟疑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木门,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间渗出一股煞气。他借着袖子的掩饰单手握住枪柄,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清晨的酒吧静悄悄的。
因为坐落在小巷的深处,店里罕能晒到太阳,只有唯一一扇镶嵌在大门上的小玻璃隐隐地透出些亮光,整体依旧暗得像是深夜。
琴酒的视力丝毫没有受到光线的影响,一路毫无滞涩地绕过吧台和椅子,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在看到桌上那瓶没被收拾掉的空酒瓶时皱了皱眉。他抬头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二楼,松开握枪的手扶了扶帽子准备离开酒吧,袖口突然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犯人是一根从口袋里露出头的天线,
它肉眼可见地并没有被主人好好珍惜,本就是用廉价金属制造成的外壳有多处磨损破裂,纯黑涂层上有大块的斑驳脱落露出更下一层的铝色底板,就像垃圾厂内随处可见的金属废料。
琴酒看到这个东西的瞬间,表情似乎更烦躁了些,啧了一声粗暴地把通讯器往口袋深处推了推,直到彻底看不见为止。
但他径直走向大门的步子却悄然转了个方向,几步走上台阶伸手推向木门。
锁着。
很正常,酒吧日常营业到深夜,麻吕小春的作息就是凌晨睡中午醒,现在这个时间肯定还在被子里埋头苦睡。
琴酒丝毫不觉得自己将人就这么叫起来有什么问题,他敲了敲门。
“喂,春。”
无人回应。
木门的隔音效果很差,经过实验后加强了的听觉甚至能让他听见门内隐隐的风声。
开着窗户睡觉,生病了又要一副快死的模样躺进医务室,自作自受。
琴酒又不耐地咚咚锤了几下门,然后闭目靠在墙上等待,轻踩在地面上的鞋尖将老旧的木地板弄出吱吱呀呀的噪音。
但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琴酒猛地睁眼,目光如刀的死盯着门看了半晌,突然抽出枪砰砰两下打穿了门锁,老旧的木门颤抖了一下抖落了些许木屑,吱嘎一声缓缓敞开。
只见房间内窗户大开,夏日清晨的暖风将窗帘吹得鼓起,比起阴暗无光的走廊宛如置身另一个世界,光亮得刺眼。
一桌一椅一床,各种生活用品规矩地摆放在该在的地方,但房间里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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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脑。
麻吕小春不可能将自己安身立命的东西留在酒吧,自己独自一人出行。
琴酒意识到了什么。
他有一瞬瞪大了双眼,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情,旋即阴沉着脸走进屋里挑开乱蓬蓬的被子,甚至翻看了床底和衣柜门,确定这个狭窄的房间再藏不下第二个人后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踢翻了椅子,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然而此刻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震耳欲聋,宛如擂鼓。
那股骤然燃烧起来的热意以迅雷般的速度充斥了他的每一根血管,怒气变为实质,将他的大脑烧得异常滚烫却又极度清醒。
这段时间,麻吕小春种种不寻常的行为在眼前飞速闪过,琴酒捏紧拳头,力气大到整条手臂都在颤抖,好像要从掌心中渗出血来。
他紧紧合上眼,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然后倏地扭头看向窗外。那眼神像是穿过时间扎在了那个逃跑的家伙身上。良久,他缓缓掏出一支烟点燃,单手编辑着短信,在飘散的雾气中露出一个狠辣冰冷到会让人不自觉发抖的笑。
“白苏维翁确认叛逃,将她加入追杀名单。”
他毫不犹豫地按下发送键。
……
组织内首屈一指的情报人员,掌握了不知道多少秘密资料的麻吕小春叛逃,知道情况后boss立刻下令不惜余力将她找出来,生死不论。
在决定派出的人选时他却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交给琴酒最让他放心,但想到他和白苏维翁之间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搭档,boss还是犹豫了一瞬,不过随即又觉得自己的顾虑纯粹是杞人忧天。
组织里的人都知道琴酒最痛恨叛徒,而熟人的背叛对他来说想必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羞辱,恐怕会付出比平常数倍的精力来铲除对方,不可能会手下留情。
于是解决白苏维翁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被安在了琴酒头上。
“大,大哥。”
伏特加默默咽了下口水,握住方向盘的手虚虚地张合了两下,“我们现在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