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宫中灯烛荧煌,凤歌鹤舞,筵席盛更胜以往,可惜不出一月内两位峰主被宗门除名,上席只剩下五人。
因为凌霄恒疑似走火入魔,谢汋当着一众门派世家的面化身成魔,重玄的名声大受损害,弟子们本来以天下第一宗门为傲,近来却些低落茫然,尤其是那些世家子,收到亲朋好友的询问,更是抬不起头来。
提振士说倒也非全是借口,许多弟子见此歌舞升平的景象,觉既然连掌门等人都不当回事,那两桩丑事或许没那么严重。
也心思敏锐的弟子依旧忧心忡忡。两种人都比平日更卖力地欢笑、交谈,场面倒比往年更热闹。
郗子兰高踞九华云幄中,穿五重□□,灿若云霞,衣饰华美,容『色』妍丽,都叫人惊叹,谢爻与她连榻而坐,道侣生辰,他也难得换下了沉闷的玄衣,穿了一身竹月蓝银丝宝相花纹道服,玉冠束发,少了威严,但却多了点世家公子的俊逸风流。
郗子兰悄悄觑了一双颊生晕,眸水光盈盈,越发动人。
连章明远都忍不住向身旁的许青文道:“两个孩子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换作往日,许青文见了这般小女儿情态,必是又怜惜又心酸,可这时看着花容月貌、巧笑倩兮的郗子兰,她想到这具躯壳或许曾属妘素心的亲骨肉,心中既恸又恨,夹杂着惊惶怖惧内疚,还对郗子兰的丝丝不忍,矛盾的情乎将她的心扯成碎片。
她只能咬紧牙关点点头,免得一开口要『露』馅。
章明远察觉她神『色』些不对劲,关切道:“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
许青文摇摇头:“无碍,只是想起小姐。”
章明远中浮现出淡淡的哀伤:“听说子兰近来修炼习剑比从前上心了,妘师妹在天灵,见她懂事想来也会欣慰的。”
他不提妘素心还好,一提许青文更是脚冰凉,额上也沁出了冷汗,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说的是。”
她不敢再看郗子兰的脸,拿起酒杯掩饰,可握杯的却止不住微微颤抖。
冷嫣的坐席离得远,却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底。
她一边饮酒一边留着席间的动静,却不知高高的尊座上人也在打量她。
谢爻向席间扫了一,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她身上。
那凡人少女眉目平淡又寡言少语,穿着其他弟子一模一样的天青『色』银纹礼衣,按说混在人堆里应该很不起才对,可他不知怎么一在人群里看见她。
试炼终选上如此,剑法课上亦是如此,似乎只要她出现在他视野中,一条无形的线将他的目光牵引到她身上。
明知道那凡人少女可疑,若不将她遣出去,该将她放到皮底下监视着,可他将她从执法堂中救了出来,却什么也没做。
他好像成了两半,一半的他想把另一个少女曾经渴望又不曾得到的都给她,她热爱的剑道,真心实爱护她的师长,一世顺遂平安;另一半的他却痛恨这样的自己,连带着也痛恨这少女——凭什么她可以轻而易举得到这一切?
“阿爻哥哥,在看什么?”郗子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谢爻回过神来,移开视线,捏了捏眉心:“没什么。”
郗子兰看着那纤瘦的少女,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怎么看那眉都寡淡得给人留不下什么印象,怎么看都只是个样貌普通的平凡少女。
可谢爻却为了她地赶到执法堂,甚至破天荒地惩罚执法堂主,得罪两位长老,连她都明白那是杀鸡儆猴。
这凡人少女究竟何别?难道因为凡人的身份,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
郗子兰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憋闷烦郁,嫌恶地别过来脸去。
谢爻不再朝那少女望去,却不由自主
地出一缕神识,留她的一举一动,倾听她同伴的谈。
他听见姬少殷温声问她:“剑翘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少女道:“弟子也不知道,爹娘没说过。”
姬少殷道:“我可以替掐算一下生辰八字。”
三百多年前似曾相识的对像是钝器重重击打着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