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比想象中好过很多。
俩人睡到中午才起,三点进了林家的门,六点多就出来了。
还是宋秀妮把他俩撵走的,说让他俩去看场电影,逛逛街。
张雪娇有些无措:“妈,大过年的,我们应该在家陪你们。”
“有啥好陪的?”宋秀妮笑着推她:“一年到头了,你跟小远也该放松放松。”
走出小区的时候,张雪娇还有些恍惚,她原本以为要在家林家待到晚上。
林致远好笑地捏捏她的手:“怎么了?”
“初一啊,咱俩就这么走了?”
“你想睡我以前的卧室?”
张雪娇下意识摇摇头,她知道林致远的床很小,俩人躺下去只能侧着身,谁也别想睡好。
林致远倒是习以为常:“我家过年一直这样,冷冷清清的。”
张雪娇想起婚礼上的事,斟酌了一下用词,发现怎么说都不够委婉,只好紧张地问道:“你爸家的亲戚...”
“都没了。”
林致远慢悠悠说起林爱民的家事。
原来林爱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上面原本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赶上,家里口粮不够吃,父母自然要让着小的,哥哥姐姐们又让着弟弟,最后只活下他一个。
张雪娇听的心口发紧,眼睛含泪,实在无法想象那些悲惨的年月,林家到底是怎么一日挨一日的度过。
“新社会好啊,我爸被福利院收养,总算是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张雪娇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
她甚至还有些愧疚。
以前她听刘慧芳偶尔提起过,说是那三年日子不好过,姥爷想尽一切办法找吃的,硬是没让家里人出事。
她恍惚地想着,如果两家人早些认识,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林致远停下了脚步:“怎么哭了呢?”
“心里难受。”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林致远有意岔开话题:“你听你妈说过小时候的事没?我妈小时候啥样?”
张雪娇擦掉眼泪,重重点头:“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妈跟我妈大概三岁就认识了,那时候住在圆月路,俩家是邻居,只隔着一面墙。你姥姥走的早,姥爷又娶了新人,对孩子不怎么上心。对了,你大舅年轻时候脾气可差了,有一次跟你妈打架,把她牙都打掉了。”
林致远头回听说:“还有这事?”
他实在无法想象看起来脾气温顺的大舅,年轻时候会暴躁的打人。
反正从小到大,他从没见过大舅跟大舅妈起冲突,一直都挺好相处的。
“嗯,那时候你妈都十五六了,大姑娘没了牙,羞的不肯见人,还是我姥姥带她去补的。”
“你妈经常在我姥姥家住,吃的喝的穿的,我妈有的,基本上你妈都有。”
“后来吧,我姥爷工作调回来,不怎么出差了,又搬了家,关系才远了一些。”
林致远这才明白,怪不对宋秀妮对姥姥那么关心,原来过去还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
以前他单纯地以为“干妈”这个称呼,不过是表面的客套罢了。
张雪娇想起一件事,露出了笑容:“你出生的时候,我姥姥把一块手绢剪成两半,给你做了第一双鞋。”
这事林致远也听过很多次,只是不清楚细节。
“你妈生你当天还忙着卸货呢,刚搬了一箱毛巾,肚子疼,赶紧就往医院跑,差点儿把你生到路上。”
林致远想起宋秀妮下岗前在百货公司上班,确实对的上。
他随口问道:“你姥爷在哪儿工作?”
“治黄局。”
“嗯?”林致远诡异地看着她:“哪个黄?”
张雪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没好气地锤他:“神经病啊!黄河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