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
风吹过来的时候, 这两个字都快要被重叠多次回荡在沈蔓越的耳朵里了。
自带回音和鬼畜效果的那种。
沈蔓越浑身无力，人都要疯了。
哪里有人要在万丈高空上告白啊？！
演过无数甜宠剧的沈蔓越，终于觉得此刻自己对于大多数人类眼中的浪漫理解出现了偏差。
她的声音都带着颤。
“咱, 咱能下去说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高空的原因, 沈蔓越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大了。
人好像就是有这样的本能，站在高空中，说话的分贝都会提高。
贺云山搂着沈蔓越的手紧了几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沈蔓越欲哭无泪, “不是——”
她真的想要尿尿。
憋不住的那种。
没空搁这情情爱爱。
偏偏贺云山像是怕她逃跑了, 不愿意让她走。
“沈蔓越,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沈蔓越把我想嘘嘘几个字给憋了回去。
她脑海里还有最后一根弦, 在提醒着她的底线。
她是大明星。
哪有大明星张口闭口吃喝拉撒屎尿屁的？她就没见过哪个明星在电视节目上说自己想去尿尿拉屎！
人，需要有一些职业道德。
沈蔓越守着自己最后的倔强, 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牌。
“这你拿着。”风吹过来的时候, 她都可以听见铁链晃动的巨响。沈蔓越怕死的灵魂又开始颤抖。她都要拿不稳这牌了, 于是赶紧色厉内荏地说, “贺云山！你到底要不要！”
贺云山还摸不清这是什么东西，接走了牌。
见他拿走信物, 沈蔓越大松一口气。
她抓着贺云山的衣服求饶，“咱们能下去了吗？”
虽然一无所获, 但是贺云山并不着急。
他心中虽有片刻沮丧，但也知道事情无法强求。他不再考虑节目组的看法，伸手带着沈蔓越离开了看台。
这几步路其实没有多远。
但对于沈蔓越来说, 这几步路走起来格外艰难。
她好不容易离开玻璃，脚踏实地地踩在山道上，人一下就瘫软了。
她浑身上下唯一能够用力的只有一个地方。
月字旁的存在。
贺云山扶着她。
沈蔓越借口身体不舒服, 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了临时卫生间。
不过看她走路的模样, 有过这样经历的人, 都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去那一处。
贺云山一个人站着，手里拿着那张卡牌，也有点摸不清楚沈蔓越的意思。
付小西飞一般跑过来，像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地问：“贺叔叔，刚刚沈姐姐给你什么啊？”
贺云山把牌递过来。
邵南齐跟贺云山一样纳闷。
“这什么东西？”
他开始了推测，“一个黑桃A，难道她想暗示你这个人很A？”
好吧，这个词又触及到了贺云山和其他人的知识盲区。
“什么叫很A？”
邵南齐抓耳挠腮，只想哀嚎，“哇你们这些人都不冲浪的吗？！”
宋雅瑜跟着凑热闹，“A不是也是1的意思吗？会不会代表什么？”
“难道你在沈蔓越的心里是1？”
一听这话，邵南齐的表情更不对劲了。
“打住打住啊。”
老年人，不理解这些东西，邵南齐明白。
但这话再说下去就奇怪
了。
不过要是顺着这个思路想，也不是不行。
“或许是代表你在她心里是第一位呢？”
众说纷纭，猜测四起。
付小西听得无语极了。
“才不是呢！”她一下张开手，站出来，挤在众人的中间。“你们不觉得这个牌很眼熟吗？”
邵南齐拿着牌，翻来覆去地看了会。
“昨天的？”
付小西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对咯。”她一拍小手掌，眼睛一亮，“这是昨天玩游戏的时候，蔓越姐姐抽到的那张卡呀。”
“不懂。”邵南齐摇头。
贺云山也跟着摇头。
两个人摇完头，转头去看周恪。周恪被他们的眼神一盯，也下意识地跟着摇头了。等摇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他摇什么啊！他听懂了啊！
果然，付小西接下来的话证明了他是一个好学生。
他真的听懂了。
“你们男孩子都好笨哦。”
付小西睨了他们一眼。
周恪忙跟这群笨蛋撇清关系，“小西，没有我哦。”
付小西懒得理他。
“沈姐姐给你这个，是代表，下来以后，你想问她什么，直接问就好了。”
“这是代表会说真心话的卡牌呀！”
“贺叔叔，你快点去找她吧！”
付小西说话的时候，周恪为了表明自己的听懂了，就跟上课听讲为了强调自己的存在的小学生一样，一定要在付小西每说一句话的时候点一点头，沉吟一下，或者以某些“嗯”“对”的语气词作答。
搞得付小西都有点烦烦。
她无奈地喊了一声，“周叔叔，你干嘛呀？”
周恪忽然被点名，浑身一个激灵。
“没什么，没什么。”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跟小孩子呆久了，人会变得弱智这件事是真的。
为了逗小孩，他居然能装傻到这个程度。
贺云山被付小西这么一点，整个人才彻底通透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啊。
他顿悟了。
不过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揣着那张卡牌，站在原地。
“你怎么不走呀？”付小西问他。
贺云山似乎比刚刚从玻璃栈道下来的时候有自信多了。他扬起嘴角，告诉小西，“小西，你听过守株待兔吗？”
付小西觉得这个词汇好耳熟。
可惜她偏科。
也不能说是偏科。
她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理解力是超过普通小孩子的。比如......外婆说的丑东西。可是这种外婆不给她讲的什么猪猪逮兔子，付小西有点茫然。
小女孩的脑袋一歪，茫然无比。
“什么猪猪？”
“猪猪为什么要逮兔兔？”
“猪猪不吃肉呀！”
贺云山无奈，笑着解释，“守株待兔，指的是，有的时候等在原地，就可以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付小西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小西才不喜欢这样呢。”
“喜欢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呀。”
这可是她作为小孩子一直在坚持的信条哦。
但不管怎么说，贺云山都没去找沈蔓越。
付小西说的对，是应该争取。
可是别人去卫生间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应该争取的时机吧？
他一个大男人，守在人家女厕所的门口，看起来不像是要追爱，看起来像是变态。
大家悠
悠闲闲等着沈蔓越回来，期间，付小西拉着徐宁川，浪漫地在草坪上奔跑，上演了一版青春幼儿风格的他追，她逃，他们都插翅难逃。
付小西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正好之前守在他们身后的年轻人打算要一起去上玻璃栈道了。
付小西本来不打算管这些神奇的，只是要跟着一起上去的那个姐姐很好看，付小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发现了大问题。
不得了的大问题呀！
这个姐姐的男朋友，好像就是外婆口中的丑东西。
一边说着要拉着姐姐上去玻璃栈道，一边跟另外一个姐姐偷偷摸摸计划着什么。
付小西离得远，听不清楚，她干脆拍了拍屁股，抹掉自己小屁屁上的草叶子，蹑手蹑脚地往他们身边靠。
徐宁川也学着她的动作，两个小朋友就像是草地上做贼的小动物，一点一点接近自己准备窥探的对象。
小许没办法，也隔了一段距离追了上去。
两个人慢吞吞靠近以后，漂亮姐姐好像说要去打电话上个厕所，离开了一会。
只剩下她男朋友和另外一个女孩，两个人正在聊天，聊得热火朝天。
对话听起来，简直是付小西从没有听过的劲爆。
女生问：“你一会就要跟她求婚吗？”
男生回：“是啊。”
“这不是我我们之前的计划吗？”
女生有点委屈，“计划里是这么说的，但是有必要这么浪漫吗？我还有没有被你求婚过呢。”
男生安慰女生：“宝贝，别这样。你想开点啊。等我们事情成了，到时候，她的钱就是我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女生听到了这句话，就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心情平和的开关。
她哼了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前。
“你就会哄我。”
不过她显然已经被哄好了。
男生又说，“宝宝，亲爱的，我哪里是哄你？你说说看，她除了有钱，还有什么用？而且那些钱都只知道拿去追星。有什么好追的？一天到晚在网上，为了什么偶像爱豆花钱。你说她有钱，她不知道给我，她给这些人做什么？整天就知道饭圈，饭圈，有什么好饭的？！”
付小西听得气血上涌，嘴巴又比脑子快了，又忘了自己偷听。
“你说什么呢！”付小西大喊，“你个丑东西！”
男人一时之间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付小西的身高太低，他一开始左右转头，还什么都没看见。
这让付小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大坏蛋！我在这里！”
付小西又一次放出分贝攻击。
陈佐一低头，才看见声音的来源。
是个小女孩。
看着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孩，不过也不是很高。
都是好欺负的。
陈佐觉得好笑，他抬手指了指自己，“小屁孩，你在跟哥哥我说话？”
付小西昂着头，半点也不示弱。
她这辈子就没有怕过大人！
“就是在说你！”她左手叉腰，右手抬起来指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你你你！”
付小西无理取闹起来，也是颇得外婆柳眉枝的真传。
陈佐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轻蔑一笑，“熊孩子。你有毛病？”
陈佐伸手就想把小女孩给揪起来，但是他身边的刘烟察觉了不对劲。
这是刚刚录节目的小姑娘。
刘烟一抬头，果然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穿着一身黑，老女票客风格摄影师。
这位摄影师一听陈佐说的话，立刻上前，单手扛住摄像机，空下来的那只手往陈佐身上一推。
小许戴着口罩，帽檐挡了大半的脸，但是冷狠的眸光冒了出来，凶神恶煞。
“嘴巴放干净点，好好说话。”小许声音低哑。
刘烟赶紧劝，“陈佐，算了，算了。”
“别跟一个小女孩生气，不值得。”
付小西叹为观止。
她抱着小许的大腿，从一旁探出脑袋来。
“我才想说诶！为了你们两个生气，不值得！”
刘烟的拳头也硬了。
这小孩怎么回事？
现在的小孩都进化得这么欠揍了吗？
陈佐本来也没真打算做什么，但是男人的脑子和神经就好像是有毛病一样。有的时候别人一劝，他反而上头。仿佛如果不继续再往前冲，就是掉了面子一般。
“到底是谁嘴巴不干净？！”
陈佐见打不过小许，就想继续对付小西动手，伸手就要去拽付小西的衣服。
“你个死孩子，哪来的滚哪去，你爹妈不管你？”
付小西跟个泥鳅一样，马上就溜开了。小许都有伸手拿摄像机砸这家伙脑袋的冲动了。
好在别人赶来了。
楚歧东直接一巴掌把陈佐掀翻在地。
他个子高，突然出现，阴沉着脸，本来就长得有几分不像好人，平日里更是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看似温和，但一发火，依旧有老虎的凶猛，一下就能给人威压感。
陈佐骂了一句脏话，翻身就想起来。
周恪一来就听见这句话，赶紧捂住了付小西的耳朵。
徐怀山倒是很淡定，低头对着守在付小西另外一旁的徐宁川说，“如果有人对你说这种话，你就来告诉我。知道吗？”
徐宁川茫然了一下，抬头的眼神里明显写着“你谁”“我们有关系吗”？
徐怀山一梗，看来当爹之路，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道远。
他改口，“如果有人对小西说这种话，你就来告诉我。我帮你揍回去，知道吗？”
徐宁川这下懂了。
但是他有自己的答案。
“不用。”徐宁川说，“我自己揍。”
可是现在的局面，完全不是徐宁川可以掺合进去的。
本来陈佐是还想再挣扎一下的。
他是这么想的，他读初中的时候能一个人打隔壁班十个，长大了难道还能输多少？可是当唐远枢也跟着出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就傻了。
更别提后面还有个小漂亮少年，贺云山还自带警察气场，眼神一扫，就让陈佐回忆起了一些蹲局子的不美好小时光。
邵南齐冲过来就是凶巴巴地问，“发生了什么！？谁敢欺负我们小西！”
刘烟把他认了出来。
“是他！！梁奈追的偶像就是他！！”
陈佐看了，冷笑一声，说了两个字。
“娘炮。”
他以为可以激怒邵南齐，至少给别人增添几分羞恼，哪知道邵南齐不动如山，礼貌一笑，回了两个字。
“傻逼。”
他在网上被人黑，被人骂，被人diss全家的时候，可听过比娘炮还难听的字眼。
区区两个字，就想让他发火？
邵南齐偷偷一脚踹上陈佐的小腿，搞得陈佐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贺云山看见他的动作，轻轻扫了一眼，没多说什么。
男士们冲得太快，女士们姗姗来迟。严斯年这个年迈的老人，也只好跟着宋雅瑜在第二波赶到。
这俩没见识的年轻人，居然认不出严斯
年。
陈佐见到忽然出现的一群人，忽然有了一种自己惹上大麻烦的感觉。
......真是奇了怪了。
他不过是骂了一个小孩，至于这么多人来对付他吗？
他怕一会被踩，赶紧一屁股爬起来，往后挪了几步，自以为在理地说：“我可没做错什么啊。”
“是你们这个小孩子先对我说脏话，先骂我的。”
付小西可不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