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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督战

谷  后来,他找到了一位躲藏起来、失魂落魄的村民,拿手枪逼他说出原因。那位村民战战兢兢地说,所有人都跑路的原因是之前战争时期,一队过路的东岸军人因为讨要食水没讨到,直接开枪打死了几个人。参谋听完后久久无语,他让人记下了村民的话,打算回去让宪兵好好查一下是哪个部分的士兵军纪如此之差,虽然希望是如此渺茫,上头多半也不会认真去查,怕伤了勇武的东岸大军的士气,更何况他们一直认为,东岸军队的军纪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了,无需改善。

当然老百姓看到东岸人就跑的原因并不止于一些道听途说的恶劣谣言或实打实的扰民事件,更大的原因似乎在于当初围攻上虞县城的时候,四散在外的东岸军人对广大乡村地区的村民进行了一番扫荡式的抓捕,然后送往定海港作为移民储备人口。这种抓捕行为无疑是极为恶劣的,因为东岸军人所过之处,就连牲畜都不放过,很多房屋也被拆毁,材料被送到上虞城外建造工事,由此可见当时情形的惨烈。

抓捕上虞县百姓充作移民储备的行为虽然半途就被叫停——因为当时儒尼奥指挥的大军击破了余姚县方向的清军,然后又占了上虞县城,曹娥江以东形势大定,马文强有了更大的目标,故紧急叫停——但恶劣的影响已经造成,形象一时间很难挽回,使得地方上的百姓看到东岸军人就逃之夭夭,也是无奈得紧。

不得已之下,走马上任的军管主任孙武中校直接将破局的重任甩给了“专业对口”的维稳会成员。而他们确实也比较有办法,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法,花了大概半年多的时间,终于慢慢扭转了局面,让农村乡民们终于不再对东岸统治者有多么抗拒了。虽然仍旧很怕,但总算不跑了,这就是进步,不是么?

“张员外,这边,快,过来,这边呢。”王尔典的一位侄子、会党出身的王小刀大声朝某位中年人喊道。这厮现在是县公安局的一位小头头,手底下管着七八个警察,也多是原来的会党同伙(其实就是黑*社会分子……),这会都神气活现地穿起了很皮,挎起了刀枪,身份自是不一般了,这嗓门也比往常大上三分。

张员外早就看到了王尔典、王小刀叔侄,不过一直装没看见,这会看见人家喊自己了,慑于那六十多名扛着步枪的东岸军兵的威风,张员外几乎是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苦着脸说道:“王会长,不是说下个月才过来么?咱们村这钱粮还没收齐呢,您现在来,怕是要空跑一趟了。”

“下个月不行!新昌、嵊县那边垦荒甚急,修江防防线(曹娥江东岸)的民夫也需要大量钱粮,孙大人怕是等不及到下月,这月就要钱粮入库。如果不行的话,不单是我等要吃挂落,你们怕是也要大祸临头。”王小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大声嚷嚷道。他一边说,也一边有些快意地看着张员外,心想这等乡间土豪,原本他是不敢招惹的,因为他们有银子、有人马,在县城里也有关系,捏死自己这等小混混并不算多难的事,只要肯付出些代价即可。可现在呢,这原本跺跺脚方圆数里内也要震上一震的体面人,竟然也有低声下气对着自己说话的一天,这是何等的快意!

当然了,王小刀也不是浑人,他非常清楚如今这一切都是谁给的!东岸长官能让自己在县里这么威风,自然也能让他威风扫地,因此在为东岸长官办事方面,王小刀一直都是十分尽职的,哪怕不惜手段也要办成。在这一点上,倒颇像他那位叔叔王尔典,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啊!就比如此刻,即便闵洪贵没跟在身边,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从这张员外手头将钱粮收起来,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身后那三个排的东岸步兵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王会长,这个月收粮收钱实在有些急了。”张员外没理王小刀,直接朝站在他侧后方的王尔典说道:“早稻七月中才收获,至今尚不足一月,正是四里八乡集中粜米的时节,粮价跌得很厉害。这个时候你们来收粮,自然没什么问题,可若是连税也要一起收了,那可就难了,大伙手里可都没什么余钱呢,得等粜了米才行,要不还是等下个月再来吧?我一定将钱粮收齐了,恭候王会长您大驾光临。”

“说什么梦话呢!”王尔典看着这个还有些拎不清的土豪,叹了口气,说道:“张员外,若是这前清年月,这事情说不定还可以宽限一二,可如今是东朝上国的天下了,你若是还抱着那个老方法行事的话,怕是有些落伍了。这么说吧,张员外,你们村今天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啦,不但稻米要足额,这银钱也不能少了,否则我就交不了差了。”

见张员外还要再说什么,王尔典突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天军管区的闵主任亲自下乡催收,算你老张倒霉,逃不过这一劫啦。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家里还有些老底子,城里的铺子经营也很良好,老张,我可说好了,这村里的税银就包你身上了,你可千万要拎得清啊。好了好了,别这么一副死了人的表情,多大点事嘛,跟着东朝上国的大人们混,这以后的日子肯定一天天好起来的。鞑子当年那么强,不也被打跑了么?东面宁波那边的情形这些年来你多多少少应该也有所耳闻,东朝上国的官没鞑清那么贪,水平自是比那些狗屁不通的鞑清官员要强多了,至少没听说过多少巧取豪夺的事情发生。咱们在东岸治下太太平平过日子,也不失为一个富家翁,若是想闹事的话,怕是没什么好下场。而且,老张你也别惦记着那劳什子鞑清会打回来了,呸,不可能的!我这时也不跟你打哑谜了,前些日子鞑清杭州那边悄悄派人过来,说是要跟咱们大东岸议和呢。嘿嘿,这哪是什么议和啊,说得好听而已,明明就是战败了求和,求着咱大东岸放他们一马,不要再过去了!所以啊,老张你的一些小心思也可以收起来了,没指望的,今后好好过日子吧,我不骗你。”

王尔典这话说得实在、说得情真意切,张员外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其实,正如王尔典刚才所说,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时间,但他心底里对东岸的厌恶始终未能消除,也从没有放弃过“我大清”再度打回来的希望。但这会听王尔典这么一说,杭州大营方面居然要承认继承事实,与黄衣贼议和?这打碎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不得不认真考虑起了未来该怎么过,与之相比,些许钱粮什么的,倒是小事了!王尔典这话说得实在、说得情真意切,张员外也不由得有些动容。其实,正如王尔典刚才所说,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时间,但他心底里对东岸的厌恶始终未能消除,也从没有放弃过“我大清”再度打回来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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