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四海此话一出, 其他辅阵的长老们都默了。
鲛人的梦呓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麒麟船如今面临的风浪属实诡异, 最好的办法是按照时绒所说, 找一个人出去看看。
可茫茫大海, 狂风巨浪,一人孤身离开船,就像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前路尚未可知。
哪怕运气好,真的找到了去路,要是返不回船来, 一样得活活困死在海上。
让谁去?
万族联盟本就是利益一致而各自为阵者, 谁愿意在这样的关头自主派人做这样风险极大的任务,削弱己方势力的力量?
三个和尚没水喝。
如今主要的话事人麒麟老祖不在,没人主事分配责任, 选人成了最难、最得罪人的事儿。
凤四海主动担了这个责任, 找出一个无根基、无背景的悬壶谷丹修小姑娘,绝大多数长老都觉得不妥, 但都选择了沉默。
只有青云学府四长老, 麒麟族的嘉熙蹙眉道:“她是个丹修, 如何去得?凤长老让个娇弱人族娃娃顶上, 不觉亏心?”
凤四海神色不变:“那就请嘉熙长老指派一个人吧。您可别忘了, 咱们凤族和你们麒麟族都是火属性, 见不得水。在咱们这条船上的蛇族、玄武族倒是合宜出海, 可我凤族与他们二族向来不合,若是指派他们, 别人怕会觉得我公报私仇啊。我也是无奈之举, 还望嘉熙长老体谅。”
嘉熙这一插话, 果然被拉出来顶锅。
其余众长老眼观鼻,鼻观心,将嘴闭得更紧了。
嘉熙暴脾气按捺不住,“我指派就我指派!那就让蛇族派一水性好的长老出来。”
十八位辅阵长老中,就有蛇族长老。他淡淡看嘉熙一眼,慢悠悠开口道:“既然麒麟长老点了名,我们也不好不应。那就等风雨稍缓些,我便让他立即出发。”
“此事紧急——”
“再急也急不过人命吧,这样大的风浪下,嘉熙长老是想让我蛇族人出去送死?”蛇族长老打断他的话。“你若是性急,不如让你们自己人去?”
嘉熙与他同级别,又不是大乘期,没有那么大的话语权,蛇族长老肯应下安排,自认已经足够给他面子了。
嘉熙气得不轻:“若不是我族都是火属性的,我至于找你们?”
“所以让人族去又怎么了?你非要自己跳出来,自己给自己揽事!”
……
“我去。”
正当他们相互推诿,来来回回地掰扯不愿意担责的时候,牧丹青开口,“我去就是了。还请各位长老打开一丝护船阵法,让我得以出去。”
场面一静。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忽然觉着在一个小辈面前自惭形秽。
牧丹青看他们不做声,继续看着凤四海道:“您放心,我不是为了遵从您指派才出船。我出船,是我自己愿意的,哪怕我真出了事儿也同您没关系,您看这样您称意了吗?”
这话明着是给凤四海台阶,实际是暗讽他为了不得罪大族、撇清责任,特地找了个无足轻重的人顶事。
凤四海嘴唇扯了扯,皮笑肉不笑:“衬意。本就是你们自己主意,自然应该你们自己负责。时绒身份特殊,不能离船,只能你去,理所应当。”
他挥手,丢了个牌子出去:“你拿这个,就可以出阵法了”
……
牧丹青接了牌子急着要走。
时绒压根没打算听从凤四海的意思让牧丹青一人去,得了牌子,还不是她想走就走,他们管得着么?
拉住牧丹青,对那群长老道,“还有一事。”
今日之事过后,她算是见识过稍有话语权的渡劫期长老
们都是个什么情况了,像麒麟族那样肯说句公道话的少。
难怪院长不肯将“世界大难”之事告知给他们。
责任只要是落在集体头上,他们便指望着别人擎天相护,决然不肯自己出头。
只有利益才能驱使动他们。
时绒看在眼里,淡淡道:“还望诸位长老控制麒麟船,尽量抵抗住风浪,放缓速度,停在原地。省得牧丹青去了找不回来,没法给大家引路,到时候就又得选人出船了。”
凤四海不情不愿地哼道:“你说停,要停多久?若是和龙船离得太远,之后追不上了……”
嘉熙立时骂道:“凤四海,你不要欺人太甚。人族势力是不在这条船上,可你也不要当人族无人了!”
其余长老也怕白白损失一人,附和着:“是啊,小姑娘自愿出船,咱们给她一点时间是应该的。”
“只要她能找到出路,咱们缓速个一两天,等风雨过后再全力前行,不会追不上龙船的。”
……
凤四海本就只是想要恶心恶心时绒他们,又不是真要把事儿办砸。
大势所向,他冷哼一声,不再坚持。
抬起手:“退!”
大阵泛起蓝光,十九名长老同时闭目全力以赴,对船身施加逆向力道,麒麟船在巨浪之中缓缓减速,逐渐稳固下来。
……
时绒见状,和牧丹青点点头,以为事情权且稳定,就要往外走。
刚下了几层楼梯,突然前方传来一声轰隆的炸响。
不等她们反应过来,一道强悍的推力袭来——
时绒瞬间抓住刚要迈出楼梯口的牧丹青。
“!!!”
守卫在走廊上的两青云侍毫无防备,被惯性摔飞出去,咣咣砸在走廊末端,紧闭的大门上。差一点就要砸碎大门旁边的窗户,跌出船去。
……
麒麟船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无形无色,船头却因为撞击,整个被挤压得扭曲变形,碎木崩断横飞。
得亏大船刚刚减速,又因护船大阵的护持,才没能当场解体。
然而十九位护船长老首当其冲,纷纷吐出大滩鲜血来,负责船首的三位更是被震得当场晕死了过去。
护船大阵刹那破碎,风雨和海浪再不受阵法阻碍,泼天似地涌了进来。
顷刻之间,情况急转直下。
……
“怎么回事?”牧丹青惊险地被时绒拉回楼道之中,后怕地死死抓着楼梯扶手,稳住身形。
时绒:“难道是孟知雪说的屏障?”
她听小鲛描述的时候,还以为那屏障是一种类似天然法则的东西,是一种特殊的禁区,人多了就会陷入其中不得出,而不存在屏障实体。
听到她转述的众长老们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麒麟船居然可以切切实实地撞上去。
……
麒麟船被拦着无法往前,被巨浪裹挟着横拍上屏障。
四处响起喧杂的惊呼声、器物移位的撞墙声,一片混乱。
“啊!!进水了!!”
“船头撞坏了!!”
“怎么回事,是什么东西啊?!”
孟知雪吓得大哭,时绒和牧丹青两人一起紧紧护着她:“别怕,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