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奉怡见谢闻渊盯着刘纤的脸不动,便道:“我想这也可以作为怀疑是情杀的佐证吧。蔷薇花很有可能是死者之前跟凶手之间的定情信物,或者代表着某种约定。但是死者背叛了这段感情,因此受到死亡的惩罚。你看。”
谢闻渊终于慢慢放下了那块白布,因为用力过大,手指上传来了轻微的麻痹感。他转过头,看到了易奉怡递过来的证物袋。
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纸片,上面用鲜血写着两个字“不忠”。
谢闻渊道:“这也是在死者身上发现的?”
易奉怡点了点头:“当时就贴在她右脸的伤口上,被我用镊子揭下来,才看见了那朵花。”
“背叛”、“不忠”、“约定”……这些字眼敲击着谢闻渊的心脏,林雪旷讲述那段往事时的神情恍惚间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是对于刘纤的惩罚,更是对于林雪旷的警告!
“我知道了。”
...
谢闻渊道:“你刚才不是说还需要做图表,还有查刘纤那些暧昧对象吗?那你现在先忙着,我一会回来。”
易奉怡道:“你要干什么去?”
谢闻渊道:“我再回趟家。很快。”
他说完掉头就走了,易奉怡“哎”了一声,没叫住他,喃喃道:“你不就是刚从家里过来的吗?”
*
他将手电咬在嘴里,双手灵巧地将一根小铁丝折了几折,迅速而无声地撬开了墙上的暗格。
手电的光照亮了暗格之内那片常年不见天日的空间,各式各样的珠宝错落有致地摆在木架上,光芒流转,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珠宝上滑过,没有停留,然后在最里面的位置发现了一块极为普通的老式手表,表盘四周甚至有了一些斑斑的锈迹,在宝气的映照下显得那样寒酸和黯淡。
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小心翼翼地绕过前面的障碍,朝着那块表伸出了手。
指尖碰到了微凉的表盘,眼看就可以将它握在手中——
忽然,他的身后覆上来了一具健壮而温热的躯体,手臂轻而易举地箍在他的腰上,随即抱着他反身一推,已重重把他掼在了墙上。
那人抵在他身后,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他的嘴,带着笑意在他的耳畔吹了口气,柔声问道:“宝贝,你在找什么?”
林雪旷猛然惊醒。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像是溺水的人本能地想要握住点什么东西,但却抓了个空。
周围光线暗沉,枕畔并没有别人,整个房间里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仿佛依然被人紧捂住口鼻。
林雪旷将手臂架在额前,闭上眼睛缓了片刻,意识到他这是躺在谢闻渊家客房的床上,寂静如同潮水一般浸泡着这片空间,厅中传来表针不知疲倦的走动声。
唐凛,这个人真像一只行走在人间的恶鬼,即使时隔多年,他做过的那些事,给人带来的那种恐惧感,依旧萦绕心头,久久不去。
林雪旷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让脊背与床垫贴合,以此抵消梦里那具躯体抵在身后的触感。
“擦、擦、擦……”
忽然,他听见极轻微的声音,仿佛有人正快步跨上台阶,匆匆上楼。
林雪旷躺着没动,半闭上眼睛,手指摸索到枕下,扣住了放在那里的短刀。
可是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他又把手放开了,听着来人的脚步到了客房门口反而一缓,随即是谢闻渊很轻很轻地推开房门,朝里面看了一眼。
房间里光线暗,但看见林雪旷确实是在好好地躺在床上,他就觉得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又关门想走。
林雪旷坐起来:“你来来去去,干什么呢?”
“你醒了?”谢闻渊犹豫一下,走进房间,“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林雪旷道:“没有,早就醒了,躺着没事干,就听见你回来。你不是刚走没多久吗?忘东西了?”
谢闻渊道:“嗯……是忘了点东西,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我拿完了……这就得回去。”
他本来没想立刻跟林雪旷说刘纤的事,可是话到这里了,谢闻渊犹豫了一下,也就斟酌着词句将...
情况讲了讲。
林雪旷拥被听着,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等谢闻渊说完之后他才道:“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还不至于听见‘暗礁’两个字就被吓破了胆,也不是什么玩意都有资格警告我,随他们去。”
谢闻渊听他语气轻蔑,就问:“所以你觉得这件事不会是出于唐凛的授意?”
林雪旷道:“他怎么会容许自己最喜欢的象征物随便出现在一具尸体上呢。也就是手底下的人不知天高地厚,急着跟我挑衅,才会干这种蠢事。”
谢闻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林雪旷没有察觉到自己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话代表着什么,而是迅速地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整件案子的情况,又道:
“而且暗礁这个组织,手段阴邪狠辣那是肯定的,但是并不会无目的的滥杀,尤其是像刘纤这种普通人。就像你说的,那个标记很可能只是在她死后特意为了警告我才放上去,但是杀人的未必跟暗礁有关。”
谢闻渊沉吟道:“好,我知道了。”
林雪旷刚刚才被噩梦惊醒,倦意犹在,微微颔首,往身后的床头上靠了靠。
谢闻渊忽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这时看起来很亲密,林雪旷穿着他之前买的睡衣,拥被坐在床上,刚洗过的黑发柔顺地垂下,整个人都带着闲适家常的气息。
而自己这正侧坐在床畔,身上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一点点融化在房间的暖气中。
一时间,仿佛岁月悠长,红尘馨静。
很多画面从脑海中闪过,却又难以捕捉,谢闻渊站起身来,看了看表说句“我得走了”,便转身出了房门。
林雪旷还以为他这就直接离开了,没想到谢闻渊出去一会又开门回来,直接把一张小几端进房间,上面放着洗好的水果和一些半成带加热的食材。
“这回时间还可以,你要是累就再休息会,起来记着吃饭,我给你放这里你就忘不了了。”
谢闻渊匆匆地嘱咐了两句,好像又变成了高三时执着敲窗的啄木鸟,在他说话的时候,手机铃已经同时响了起来。
林雪旷:“等下,我觉得我应该……”
谢闻渊摸出手机接通,“喂”了一声,同时弯下腰,安抚似地拍了拍林雪旷的后背,风风火火地带上门走了。
“……”林雪旷自言自语,“你故意的吧,我说我也要走。”
可惜,已经没人搭理他的话了,于是林雪旷自己坐在床上愣了一会,越想越怀疑人生。
他上辈子被关在这个房子里,就再也没能出去过,原本应该厌恶极深,意志坚定。所以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沦落至此的?
复盘一下,开始是要找个地方说事,谢闻渊说这里安全,就来了。
来之后说,说完他要走,又出现了新变故,谢闻渊得离开,让他留在这里等着听发生了什么事,他想想也是,就留了。
现在听也听完了,谢闻渊这个主人都走了……所以他为什么还要在这?
林雪旷越想越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