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芝怎么也没想到, 接下来消失的地仙会是阮善大公。

溪叶镇上有大圣的佛光残留，周边山岳更有二郎真君神力护持，溪叶镇方圆百里的邪魔妖怪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本是最安全不过的地方。

申屠桃虽然不喜欢猴子，但从他和那位大圣的短暂交锋便清楚对方的实力。所以，在宣芝要求他保护剩下那些地仙时，他根本就没将阮善大公纳入考虑范畴。

一行人当即回到溪叶镇中, 将阮善大公分布在每一个村落上的小土庙都搜寻了一遍, 哮天犬在阮善大公的土庙附近四处嗅闻，依然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庙内那条蛇和狐狸懵懵懂懂，全然不知。

红绳上绑缚的阮善大公神像, 其中神力也如先前那些地仙一样, 消失殆尽，只有神庙中还残留着些许神力。

溪叶镇上的结界完好无损，土君消失之前, 镇上没有丝毫异常, 二郎真君和大圣残留在溪叶镇中的神力也无波动。

“这么看来不是邪魔。”宣芝转头问道，“这两日有什么人进出过溪叶镇吗？”

留守镇上的修士摇头道：“最近乃是多事之秋, 镇上和外边的买卖早就停了, 莫说这两日, 就是近半个月来，除了宣姑娘, 溪叶镇上都没人进出过。”

“玄晟封的这些地仙虽然不怎么样，但也不是人能随便带走的。”申屠桃掀了那小土庙屋檐上的一个瓦片，众人都以为那瓦片有什么问题, 正要细问, 便见他抛了两抛, 随手丢到了地上，“没有神力波动，便代表着他不曾动过手，那定然在他看来，不是敌人。”

宣芝：“……”鬼帝陛下的手永远都这么欠。

申屠桃察觉到宣芝的目光，朝她转过眸去，眉梢微扬，继续道：“玄晟现在无力掌控这里，但这里总该还有一位地方府君才对。”

曲隐流来回看看他俩：“泉州州城内的确供奉有一位府君大人。不过州城内人口稠密，那位府君大人为护佑州城竭尽全力，难以顾上其他镇县，我们便与州府的联系断开了。”

如果是州城的府君，那确实可以随意出入所辖之地，既不会触动结界，也不易被凡人修士所察觉。地仙自然不会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动干戈。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各镇县百姓的死活，将地仙带离属地，实在不太妥当。

“那就去州城看看吧。”宣芝说道，唤回哮天犬。

曲隐流上前道：“宣姑娘，那我带你们去。”

宣芝正要点头，一只手掌从后绕过来托住她的下巴，硬生生将她要点下的脑袋扶了回去，鬼帝陛下紧贴在她身后，冷淡的声音从她耳边飘过，毫不留情道：“累赘。”

曲隐流被他这两个字刺得微微一怔，视线从他们亲昵的肢体间扫过，拱手道：“宣姑娘和神君非本地人，对州城内的情况定然不熟悉，有人引领势必要快一些，若是要见府君，在下也可以引荐。”

宣芝努力仰起头，视线瞟到后方鬼帝陛下的下巴，说道：“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申屠桃手掌上移，捂住她的嘴，他眯着眼睛看了眼对面的凡人，直接捞起宣芝的腰往外走。

...

曲隐流追了两步，踌躇道：“宣姑娘……”

宣芝感觉到申屠桃身上的杀气，连忙朝他挥挥手，示意他别跟来了。

申屠桃一言不发地将她往小树林里拽，阴寒之气从身上溢出去，破开鬼道，将宣芝塞了进去。等再从鬼道中出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在州城郊外的一处乱葬岗中。

宣芝听到脚下咔哒一声，下意思低头看去，就和一个骷髅头上黑黝黝的两个眼洞打了个照面，那骨头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肉，在夕阳昏黄的光里，能看到眼窝里有什么的东西在蠕动。

“啊……”宣芝将一声尖叫捂在了自己嘴里，急忙从原地跳开，鸡皮疙瘩从她踩过人骨的脚，一路蔓延到后脖子。

“你害怕这个？”申屠桃难以理解。第一次见面时，他都没见她这么害怕过自己。

宣芝视线匆匆一扫周围，这座乱坟岗真的乱得很地道。无数的坟包也不知道是给野兽还是邪魔刨开了，森森的白骨都露出土面上，有些新鲜一点的尸骸上，明显带着啃咬过后的牙印。

她早就该知道，鬼道的出入口定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宣芝转开视线，望向一旁的树，抚着自己快跳出喉咙的小心脏，说道：“陛、陛下，我下次不上你的车了，我有地图，我坐筋斗云，筋斗云也很快的。”

“只是骨头而已。”申屠桃说道，举了一个惨白的指骨到她面前。

宣芝一连退出几步，吓得脸色都白了。

申屠桃：“……”还真的怕。

他甩开手指，又挥舞下袖摆，乱葬岗上的土面翻涌，将地表的尸骸全都吸入土中埋了起来，“我看你在北冥时都没这么怕过。”

宣芝缓过劲来，有气无力道：“那不一样。”她见过的那些北冥的鬼，要么是个人样，要么抽象起来，抽象得没有一点人样，那就像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