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知宜的角度,能教高二化学的老师,又怎么可能不会高三的试题。
这张卷子的确有些难,有两道题着实考到了她,原本想下午去图书馆仔细算算,可既然现在遇到了专攻化学的老师,她何不抓住这种可以面对面辅导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路知宜指着一处空白处说:“就是这道题,我不太会。”
程溯:“……”
程溯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过她竟然要自己辅导她的功课。
不过也因此可以推断,那个真的成老师,应该是个教化学的。
见程溯不说话,路知宜小心翼翼问:“你会吗?”
程溯长这么大没这么无语过。
他看了眼路知宜指的题目,也不知怎么就伸了伸手。
路知宜好像明白了什么,马上从包里拿出笔。
程溯拧开笔帽,在一堆复杂的化学符号和实验曲线图里写下一行方程式。
“c的紫色溶液含kfeo、kc……溶液变红说明a中含fe,kfeo在酸性或中性溶液中快还原成fe-……”
他说话时声音虽淡,却不慌不忙,听着很温和,直到他说完,路知宜还沉浸在这种音色里没回神。
“听懂没有。”程溯放下笔。
路知宜一顿,视线落在他写的方程式上,连每个字母都写的那么漂亮。
她其实真的分心了。
“嗯。”路知宜心虚地点着头,“谢谢成老师。”
程溯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连讲题这种荒谬的事都做了出来。
可路知宜这一声声老师,却总叫得他软了心。
“那先走了,还有点事。”
程溯起身道别,路知宜也站起来弯了弯腰,“成老师再见。”
视线跟随男人的背影,路知宜看到他穿过马路上了一辆车,车很快发动离开,只剩阳光下被风扬起的灰尘。
路知宜再回头,视线缓缓落在桌上。
那只被他握过的笔,她拿到手里,微妙的情绪在心中悄悄涌动。
车上。
池锐边开车边笑程溯,“女朋友?”
程溯扯了扯扣紧的领口,“不熟,碰巧遇到。”
池锐才不相信一向生人勿近的程溯还有这种“碰巧”的时候,他转过去看着程溯,“怎么,连我都要瞒?”
“……”
顿了顿,程溯把路知宜莫名其妙把他认作老师,又成了邻居的一系列事告诉了池锐。
“靠,电视剧都不敢这么编。”池锐听完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刚刚在给他讲化学题?”
程溯也觉得自己离谱,“嗯。”
池锐语塞几秒,回了程溯一个大拇指,“得亏上学那会你成绩班里最好,不然今天就露馅了。”
两人沉默了会,池锐又看向程溯,“后悔过吗。”
程溯:“什么。”
“你当时那么好的成绩……”池锐语气微沉,似是有些可惜,“你本应该有更好的,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程溯却一笑,“现在有什么不好吗。”
好与不好,都不过是别人眼里的认知。
对程溯来说,活着就够了。
他从小和池锐在福利院长大,小小的福利院也像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们当时年龄最小,总被大孩子欺负,时常温饱不济,如果不是十二岁那年梁美岚去认领资助了他们,他们现在会在哪里,谁也说不清。
梁美岚资助他们的生活和教育,可十八岁成人后,便被安排去了她的会所做事。
安宁靠近边境,早年夜场环境极为混乱,境外玩家一个不高兴随时掏枪的都有。而程溯和池锐就是梁美岚最忠心的孩子,凭着从小磨炼出的胆识帮梁美岚扫平了一次次波折。
还好这些年政策严打,大环境正规了许多,店里虽然偶尔也有闹事者,但大部分都是醉汉或是刚出茅庐的叛逆小青年,对见惯场面的程溯和池锐来说,都不过尔尔。
他们是早就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不在乎一切。
包括死。
“订的是哪家酒楼。”程溯把话题转开。
他们今天出来原本是要给梁美岚的生日订位置,谁知池锐说:“不用了,江映月说她赞助。”
那倒省了事。
程溯轻靠椅背,本想阖眼眯会,却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是银行的短信通知。
【你尾号为9903的卡号新转入人民币300000元。】
又是那笔每个月都会准时到来的转账。
其实长大后,程溯能模糊猜到钱的来源。
十岁的时候曾经有个女人来看过程溯,后来程溯听到她和院长聊天说:“他外公不肯认他,我也只能尽人事。”
从那时程溯就知道,他还有个外公。
所谓的尽人事,或许就是十八岁后每个月三千块钱的施舍。
这便是程溯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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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知宜拒绝秦霄南的事很快传到了路弘耳里。
刚好他出差归来,当天就把路知宜接回家,免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秦叔叔一家特意请你吃饭,霄南亲自来接你,你还走了?”
路知宜低着头,“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去。”
她叹气:“爸爸,我不想去。”
路弘语气一下子便急了,“你不想?哪有那么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还想不挣钱不养家,想每天吃喝玩乐,想不用这么奔波,我可以吗?”
路知宜:“……”
“明天我在你阿姨的餐厅订了一桌,你好好跟人家道个歉。”
江映月也趁机暗踩一脚:“知宜,你就听点话,别总惹你爸动气,他——”
“你闭嘴。”路弘突然把矛头对准江映月,“我出个差,你连司机都调走了,知宜要是下自习路上出个什么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