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这儿藏了一个纹身贴式、无需灵气、立刻可取的便携式储物痣呢!
这颗痣还是言落月参加千炼大会时,在考级现场炼制的。
反正也不是修真界中的流行式样,言落月就一直顺手把它粘在手背上。
言落月先拿出传讯石,对着凌霜魂和巫满霜一通传讯。
“满霜?小凌?接电话!快接电话!”
传讯一直不通畅,多半是两个伙伴那里也遇到了什么情况。
没有丝毫犹豫,言落月又往储物痣里掏了掏,放飞了一只加急求救的红色纸鹤。
感觉一只的威力还不太够,言落月眼也不眨地继续掏储物痣。
她一把一把地把纸鹤往外抓,直到一口气放飞了一百多只。
虽然目前门窗紧闭,纸鹤飞不出去。
但只要趁着有人开窗的瞬间,纸鹤们完全可以一拥而上。
哪怕只放飞了一只纸鹤,那也是战略性的胜利啊!
数目不够不要紧,等她再继续掏掏储物痣。
言落月记得,自己好像往痣里放了一千多只纸鹤救急!
“……已经可以了。”
在言落月意欲放飞第二百只纸鹤时,一个闷闷的声音,骤然在昏暗的室内响起。
言落月猛然抬头,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刻,她脑海里划过一道念头,和半个时辰前的巫满霜一模一样。
——这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又或者,他一直就在屋里冷眼旁观,始终都没有离开?
灰衣人光明正大地站在房间中央。
面具之下,他的目光好像也是死灰色的,正落在言落月手背的一点红痣上。
“这是……储物痣?”
哪怕在问出一个疑问句,他的音调也平得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好奇心早已入土埋葬。
言落月顿了片刻,紧跟着很自然地弯起眉眼,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嗯,这颗储物痣是我自己炼的,你想知道具体的炼制手法吗?”
灰衣人冷冷摇头:“我不感兴趣。”
他抬起手,那两百多只代表求救信号的红色纸鹤,就同时在空中焚毁。
与此同时,他刻意动作很慢地展示出掌中的五只白色纸鹤,亮给言落月看。
言落月:“!!!”
等等,那不是她这些天来,陆续传给大师兄的报信纸鹤吗?
一共五只……正是言落月这些天来放飞的纸鹤总数。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在走入山茶镇的第一天,甚至还没去揭榜时,就已经被这灰衣人盯上了!
心念电转,言落月的笑容越发人畜无害。
她主动把放在一旁的传讯石塞回红痣,然后把痣摘下来递给对方。
“你对炼器没有兴趣,但你也要承认,这颗痣做得不错,对吧。我把它送给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
恳求地冲对方眨眨眼,言落月软声问道:“我的两个朋友,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
大概觉得言落月的这番表现,实在不太像人质。
灰衣人额外朝她多看了一眼。
他漠声道:“你现在怎么样,他们就怎么样。”
……也就是说,巫满霜和凌霜魂,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希望满霜和小凌不是被分开关押的。言落月暗暗想道。
“嗯嗯,谢谢你。”言落月踮起脚尖,把那颗红痣递到灰衣人眼前。
“这个送给你,贴在身上就可以用了。”
灰衣人看了言落月一眼,接过红痣,又把它反手摁在言落月手背上。
但这一次,哪怕无需灵气,言落月也打不开储物痣了。
见对方一时半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言落月很自来熟地拖出两把椅子。
她反客为主地请对方坐下,又给自己和此人一人倒了杯清茶。
“茶水还是温的,谢谢你呀。”
言落月第二次道谢,随口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把我们三个一起放倒的?”
灰袍人唇角露出一丝淡淡的讽笑:“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用了神识攻击。
”
饶是心中早有猜测,在听到这个答案时,言落月仍然忍不住微微呲牙。
神识外放,是金丹以上修士特有的法门。
要想做到神识攻击、举止随心,至少也得元婴以上的修为才行。
也就是说,这人的修为至少在元婴中期,甚至可能……是个化神!
荒郊野岭,居然还能碰上这等大能。
言落月一咬舌尖保持冷静,心想这次也算栽得不冤。
当初千炼大会之前,姬轻鸿封印住凌霜魂关于他的记忆,用到的法诀就是神识封锁。
言落月三人都还只有筑基后期,连神识都没初步修出。
哪怕知道了这修士的攻击手段,他们也难以防范,所以灰衣人才会放心把此时告诉他们。
“是这样呀,谢谢你附赠我一个问题。”言落月又道谢一次,捧茶微笑。
“那我再谢你一次,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你干嘛要带走我们三个呢?”
灰衣人顿了又顿,终于绷不住一张冷脸。
他叹息问道:“小姑娘,你是一点也不害怕吗?”
——那倒也不是。你要是放弃神识攻击,用普通攻击手段打我一下,你就知道该怕的到底是谁了。
言落月在心中暗暗想道。
“你还没有告诉我呢,”言落月对灰衣人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又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把我们三个带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呀?”
即使在所有摘了赌命榜的对象里,言落月的反应,也足以称得上独树一帜。
因此,灰衣人总有点暗自怀疑,这小姑娘是不是年纪太小,家里又一直娇惯,因此还不知道什么叫怕。
两厢对比之下,这就更显出那个先醒过来的小男孩的早熟。
……或许有点过于早熟了。
至少,灰衣人直至现在也没想通:那男孩醒来以后,为何第一件事就是割腕。
还有,他是怎能割得那样果决,熟稔得像是做过上百次?
没有接过言落月的茶水,灰衣人的掌心平平地在桌面上一抹,桌上就放下了一柄长剑,连带一只酒壶。
或许是故意为之,剑虽然好好地合在鞘内,但剑尖的方向却笔直地指向言落月。
反正戳一下都不一定掉很多血,言落月就装作没看到。
灰衣人自斟自饮了一杯,声音冷淡得像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为什么抓起你们?问得好——我有一桩往日的深仇……”
话刚说到一半,灰衣人便见小姑娘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
她眉目天真,神经粗大,大概听去了答案也无法理解。
“……”
自嘲一笑,他忽然觉得,认真解释的自己有点犯傻。
灰衣人果断改口道:“因为我吃小孩,每天需要一百个童男童女的心肝做药引子。正好看到你们三个,就抓你们过来。”
言落月:“……哦。”
这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一听就是糊弄小孩的教科书式回答?
这人是把她当成弱智了吗?!
稍微停顿了一下,言落月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药引子的话,连龟心都算数吗?”
虽说她现在变不成妖形吧,但她的本体确实是只龟龟啊。
“……”
灰衣人被言落月问得一噎,片刻后才冷冰冰地回答:“也算数。”
他将酒杯酒壶悉数收起,那柄长剑也抄在手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警告言落月道:
“我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你就在这里呆着,要像一个最礼貌的小客人——等我明天来挖你的心。”
最后一句话,灰衣人特别加重了音调,很像是在故意恫吓。
冷笑一声,男人补充道:“如果你稍有越矩,被我发现,我就……”
那一瞬间里,他舌尖转过上百种熟稔至极、流血漂橹的威胁。
但对于这样一个小孩子,似乎说什么狠话都不合适。
稍作迟疑,灰衣人还是举了个小姑娘最容易听懂、生活里也很有可能遇到过的例子。
“……我就让你对着墙楞踢肿小脚趾,再让你被门夹一百下手。”
言落月:“……”
草啊,你要不要再加一句“用长指甲猛挠黑板一百下”?
这威胁听着就疼,寒毛倒竖三套餐都快被他集齐了!
“……哦。”言落月装作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你最好知道。”
甩下一句毫无感情的冷哼,灰衣人关门离去。
一直到大门被重新锁上,言落月的目光,仍然有意无意地停留在他手中的那柄剑上。
——言落月见过那柄剑,在玉简记录的影像之中。
八十年前,宋清池笑着叫了一声“师兄接剑”后,踩着高阁的栅栏,倾身抛下的就是这柄龙纹为柄、银沙做鞘的三尺长剑。
而现在,这柄剑落在了灰衣人手中。
再联想到张贴赌命榜的神秘人,发放的报酬里又有剑道大会的奖品剑鞘……
言落月眉尖微蹙,暗暗思索道:这男人究竟是走火入魔的楚天阔、下落不明的宋清池、亦或是和他们都无干系的第三方?
……
灰衣人离开前,特意警告言落月,让她不要做越矩之事。
所以言落月等了等,在确认屋子外面没有人以后,砸开门锁就跑了。
——因为这灰衣人之前的话,明显就是在反向鼓动言落月逃跑。
别提什么威胁小孩子“明天就挖了你的心”了。
他哪怕对一只猪说“明天宰你吃肉”。猪但凡能听懂这话,也会连夜翻出猪圈,奔向自由的野山啊!
离开屋子以后,再走两步就是一片幽寂清雅的小园。
园中种植着各色花树,枝繁叶茂,看起来非常便于容身。
言落月环顾四周,没发现院墙的痕迹……就好像这片建筑是修筑在一片花林里似的。
虽说当前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趁着这个天赐良机,能跑多远跑多远。离开后立刻找人求助、给就近的修仙门派送信。
但是,言落月还是回身扑向建筑群落,一间一间地翻找起凌霜魂和巫满霜来。
但凡有一丝可能,言落月都倾向于先和两个小伙伴会和。
关押言落月的那间屋子,和其余七八间屋舍并排。
穿过这条折廊,之后还有几排同样整齐的屋舍。
言落月抓紧时间,或是推动未锁的门扉,或是戳破窗纸往屋里窥看。
“满霜?小凌?”
“——落月!”
忽然,一声惊喜又刻意压低的的呼喊,自言落月背后传来。
言落月猛然转头,只见巫满霜和凌霜魂气喘吁吁,正站在自己七步远外。
三人相见,个中状态自不必说。反正大家中的都是同一种套路。
抓紧时间简短地交流了几句,言落月这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三人本被关押在一处。
后来,灰衣人借故提走了自己,又毫无理由的带走了凌霜魂。
巫满霜的眼睛上已经重新蒙上白纱。
他焦急地问道:“落月,你没受伤吧?”
“放心,我没事的。”言落月弯起眼睛,露出了醒来以后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集齐小伙伴以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顺畅多了。
巫满霜通晓阵法。
即使灵力被封,也不能阻止他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这个阵法的作用和走向。
“不要往花林里跑。那边看着空旷,实则是一片幻境,人在里面鬼打墙,永远也跑不到花林尽头。”
凌霜魂疾声问道:“那怎么走?”
“跟我来!”
巫满霜避开花林小径,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上假山山岩。
在他果断撞山的那一刻,言落月和凌霜魂对视一眼,同时脑补出“梆”的声响。
言落月脑中,甚至条件反射地出现了一组设问句。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事实证明,不好听,因为根本没有声音。
巫满霜的身体没入假山山石,自然得仿佛白盐融化在热水里。
见到此情此景,凌霜魂双眼一亮,紧随其后,言落月自然也是一样。
她一边钻一般喃喃念道:“这算什么,九又四分之三花园?”
钻出假山,三人眼前立刻别开洞天。
他们站在一座歇脚亭中,亭外荆棘遍布,迷雾灰沉,只有七条小径蜿蜒伸展向未知的方向。
今日恰巧是阴天,身处这片陌生而诡谲的迷雾,三人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一时之间,空气中遍布的除了潮湿的水雾,就是紧张焦灼的心情。
前路未卜,巫满霜仔细检视了一圈:“艮兑坎坎震……好了,我们走这条!”
言落月和凌霜魂执行力极高,当即跳下亭子台阶,连一句“为什么”也不问。
三人一个接着一个,巫满霜打头,凌霜魂收尾,把言落月包在中间。
他们齐力在小径上狂奔一阵,直到光芒越来越亮,马上就要冲破这片迷雾的封锁——
巫满霜猛地一个急刹车。
只见小径的尽头,一道死灰色的身影赫然站在那里。
他单手按着剑柄,宛如盐柱立于时光尽头,不知已经这样等待了多久。
言落月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去他的小饼干……这是钓鱼执法。”
啪嗒、啪嗒、啪嗒。
死灰色的男人一步步走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却仿佛一下下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铁灰的面具之下,男人的薄唇唇缝仍然是条不辨喜怒的直线。
他声音冰冷地反问道:“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们,要做三位很懂礼貌的小客人吗,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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